究他殿前失仪的罪,还赏了他良田和金银。”
“陛下仁厚。”皇后娘娘称赞道,“说起来,臣妾也想到明日冬至宴,还有接下来大年初一的朝贺。
那些来朝贺的命妇里,还有比鸿胪寺卿还要年长的老夫人呢,有些都已经八十多了。
品级高的还好,可以到内殿躲躲风,可那些品级低的,不得不排在殿外的,大年的时候跪拜,外头寒风刺骨,连宴都是在风里吃的,估摸着,一场大朝拜,人也病了。”
“臣妾想着,要不要在外面搭个棚子什么的,好歹也挡点风寒,再一人脚下放个脚炉取暖。
朝贺是体会皇室威仪的时候,咱们威仪的同时应该也要点暖意,是不是?”
永平帝倒是从未想过这个问题,他从来都是在内殿高高坐着的那个,他喃喃道,“倒是难为了这些老人了,还要受这份罪……”
“只是,让命妇朝拜是自古以来就有的,怎好轻易修改?”
皇后娘娘起身,跪在炕边,道,“陛下,当初祖宗定下这个规矩是为了让他们感受浩荡皇恩,以及皇家威仪。
如今,再修改这个,依然是为了让他们感受皇恩和皇家威仪啊。
臣妾斗胆,请陛下隆恩,赦免那些年老体弱,七八十岁的老命妇,还有那些怀孕,月份已经六,七个月,行动不便的命妇,以及那些生完孩子三个月以内的内命妇门的朝贺,以示皇恩。”
当皇后娘娘说到怀孕六七个月的时候,永平帝忽然想起了顾念,她应该也是这个月份吧?
他思忖了会,问道,“晋王妃如何了?上次母后因为医女的事情将他们夫妻叫进来训斥,回去后,她没事吧?”
皇后娘娘抿唇,道,“并未有不好的消息传来,不过,太后那里,好像是为了弥补,昨日,特意让人去传口谕,免了晋王妃冬至日,正月初一,和正月十五的朝贺。”
永平帝目光瞬间转冷,道,“朕竟不知有这等事?太后还免了谁家夫人的朝贺?”
皇后娘娘垂首道,“无,只有晋王妃一人。”
永平帝沉吟了会,见皇后娘娘还跪在那里,示意于公公,“还不快将皇后扶起来?母后,她真是越老越任性……”
皇后娘娘起身后,永平帝将手放在桌上叩了叩,“朕准奏。”
皇后娘娘又和皇上说了几句话,见桌上还有那么多的奏折,于是起身告辞。
出了养心殿,皇后娘娘重重的呼了口气,仿佛要发泄心中的郁闷一般。
身后的女官上前搀扶着她,道,“娘娘,皇上准了您的奏请,您该高兴才是啊。”
皇后娘娘摇摇头,这一趟,她是受太子所托,想到是因为萧越才会来这一趟,皇后心里并不是那么的高兴。
对于萧越,她从第一眼开始,就不是那么的喜欢,哪怕他尽心的辅助太子,为了太子,甚至被永平帝给责罚。
她,还是不喜。
她内心深处只有一种直觉,萧越会抢了太子的东西。
*
当天晚上,永平帝命礼部发布了承平二十二年的最后一道旨意,赦免所有七十岁以上体弱诰命夫人、有六个月以上身孕,生产完三月内的内诰命夫人们的朝贺。
旨意一出,京城里那些年纪大的命妇感激涕零,纷纷对着皇城的方向叩谢皇恩。
她们想到往年大朝拜的时候,每朝拜一次,仿佛去了半条命,要歇上很久才能恢复。
到了冬至日这天,顾念心安理得的睡到了自然醒,至于萧越,则是顶着寒风,先吃参加了朝会,晚上又去了宫里参加晚宴。
平平淡淡的一天,如果要说有什么特别的,那就是礼部进言,称五皇子妃已经去了很久,应该为五皇子继娶王妃,以及,宫里已经有十几年没有新生儿诞生了,请皇上开春选秀……
对于五皇子娶妃,永平帝准了,而选秀……永平帝没有任何理由的给驳回了。
言语淡淡的让礼部做该做的事情。
冬至宴后,五皇子去见了永平帝,他跪在地上恳求道,“父皇,儿臣知道三妹做了错事,可她毕竟是儿臣的妹妹,儿臣想去探望她一下。”
永平帝盯着五皇子的后脑勺看了半响,道,“你去吧。”
五皇子感激的叩了三个头,躬身告退。
从宫里出来,五皇子没有停一刻,直接去了皇觉寺,看三公主。
他想过很多和三公主见面的场景,可从来没想过是这样的。
五皇子先看到的是一堵三尺高墙,颜色灰黑,看过去压抑感扑面而来。
如果说三公主这里的墙是这样的,那四皇子那里……他不敢想象。
他是不是应该感激皇上没有将他关到这里来,而只是将他幽禁在王府里。
一个四四方方的高墙,没有门,只有一个一寸见方的口子,可以送东西进去。
守在洞口的侍卫见五皇子过来,上前给他行礼,之后,摇了摇墙壁上的一串铃铛。
铃铛的声音清脆作响,五皇子抿紧薄唇。
里面传来一阵脚步声,伴随着铁链的声音,之后,就是一个蓬头垢面的人出现在口子后面。
五皇子见到那张脸时,人顿时骇的后退了一步。
只听里面传来激动的声音,“五哥……”然后一双手伸了出来,“五哥……五哥……救救我……”
三公主见到五皇子,顿时嚎叫起来,手拼命的挥舞着。
“五哥,你是来救我的吗?让我出去,让我出去,我不想待在里面,我要疯了,我要死了……”
三公主哭的撕心裂肺,涕泗横流。
她是真的要疯了,不,她已经疯了,她觉得自己被关疯了。
她从进了皇觉寺,就到了这个古怪的院子。
里面有吃有喝,甚至有书看,可所有的事情都要自己做,烧饭,烧水,劈柴,洗衣服。
做这些也就算了,可里面只有她一个人,没有人陪她说话。
开始的时候,她不会烧火,不会做饭,只能吃生的,烧火的时候,头发都被撩了一大把。
衣服,根本就洗不干净,可换洗的衣服就那么几套,不洗,就没得换。
这不是人过的日子,她是公主啊,皇家公主,怎么能过这样的日子?
后来,她饿了三天,外面的人,才送了点东西给她吃。
吃完了之后,如果不自己做,就继续饿,等到饿的不行了,外面再送一点东西进来,不让她饿死就行。
五皇子上前握住三公主拼命挥舞的双手,从前细嫩圆润的手,如今只剩一把骨头,再看她瘦骨嶙峋,蜡黄的脸,他的眼眶不禁发酸。
他的妹妹,从前是何等千娇万宠,美艳无双。
此刻,比那皇城根上的乞丐都不如。
乞丐还有自由,可她连自由都没有。
他已经不敢想象母妃知道妹妹的日子后,会是什么样的,他不敢说。
“五哥,五哥……”癫狂过后的三公主冷静下来,她直勾勾的盯着五皇子,双手紧紧的抓五皇子的手。
“五哥,你不是来带我出去的吗?”她的手因为长时间没有修剪指甲,指甲因为用力,深深的嵌入到五皇子的皮肉里。
“你放我出去……”三公主继续说道,仿佛这样说,五皇子就会真的放她出去一样。
她不蠢,如何没有发现五皇子的异样。
五皇子被她抓的疼的直冒汗,但没收回手,他努力刻板着声音说道,“三妹,你做了错事,父皇让你在这里反省,只要你反省了,父皇自然会放你出去的。”
三公主拼命的摇头,她做错了什么?她什么也没做错。她听不进五皇子的话,她只知道,她还要继续在这个地方继续呆下去。
她不能出去,她出去不了了。
这个吃人的地方。
三公主扑过来,想要将头探出那个窗口,声嘶竭力的大叫,“我已经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五哥,求求你,放我出去。
你快去告诉父皇,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她不断的重复着,重复着,想要将身子从窗口探出来,却怎么也出不来。
五皇子声音轻柔道,“三妹,你放心,我一定会和父皇说的。”
其实,不用他说,今日他们兄妹见面,说了什么,做了什么,自然会有人禀报给父皇知道。
如果父皇知道三妹过的是这样的日子,一定会不忍心,虽然不会马上将三妹放出去,但肯定会改善一下环境。
毕竟,这是他的孩子啊。
隔着口子,五皇子看清楚三公主的情形,头发打结,乱糟糟的,脸上,那脸,不知道多久没洗干净了。
身上的衣服,也不知道多久没换过。
三公主崩溃的求道,“五哥,这里不是人呆的地方,你一定要让我出去,不然,我就要死在里头了。”
她嘴里反反复复的说这些话,五皇子努力将眼泪逼了回去,知道三公主大概在里面被关的精神都不太好了,此刻是说不明白了。
他说道,“我会告诉父皇的,也会给你带吃食和用具来的。”
说完,努力的将手从三公主的手中抽出。
可三公主见到五皇子,如同见到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她紧紧的抓着五皇子的手不放,五皇子要抽出手,只能被她的指甲划出长长的血痕。
三公主哭着道,“五哥,你要帮我报仇,你不帮我报仇,我不会认你的。
父皇偏心,他偏心,你可不能偏心。
我这个样子,是谁害的?都是顾念那个贱人!
为什么?为什么我就是喜欢九哥而已,为什么我不能喜欢他?”
三公主突然将头往口子的四周墙上撞,撞的血都溅到五皇子的身上。
他瞳孔剧烈收缩,要去阻止三公主的动作,“三妹,三妹,你不要这样。”
站在五皇子身后不远的侍卫见到三公主这样的动作,利落的喊了声,“去唤御医。”
然后,两名侍卫熟练的拉着挂在铃铛旁边的绳索,上了墙,越过墙头,跳到里面。
五皇子直直的看着侍卫熟练的将三公主带着离开,过了会,就见其中一名侍卫走到口子那里,
“王爷,公主并无大碍。”
五皇子只觉得浑身冰凉,他愣愣的问道,“她经常这样吗?”
“这已经是第十次了。”
“那父皇知道吗?”
“这里的大事小情,属下都会立刻上报的。”
这么多次,除了派了一名御医过来常住,并没有其他什么吩咐。
五皇子魂不守舍的动了动喉头,失魂落魄的站在那里好一会,才声音干涩的对侍卫道,
“麻烦各位好生照看她。”
侍卫并不敢受五皇子的礼,五皇子虽然也曾被关过,但他还是王爷,如今又隐约被皇上喜欢。
五皇子神思不守,脚步虚浮的离开皇觉寺。
他本来还想去看看四皇子的,但他此刻,已经不敢去了。
他想,等到太子上位,大概,他的下场要比三妹还不如吧。
这样生不如死的生活。
他走出皇觉寺,里头阴暗,外头阳光刺眼,让他的眼睛不自觉的眨了两眨。
他立在那里,直直的昂着头,闭上眼睛,任被阳光刺出的泪水流下来。
“王爷,没想到在这里碰到你……”
五皇子偏过头,用手遮挡了一下,见是靖国公站在不远处,正笑看着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