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念推开车厢门,看到有辆马车停在路边,华丽又气派,不像一般人家的规制,从车里先出来了两个中年妇人,穿着差不多款式的褙子,发髻梳的光溜整齐。
下车后,一个把抱在手中的小杌子放在马车的地上,然后轻轻掀开车帘,另一个站在底下,手里捧着件绣着大朵牡丹的红披风,微微躬身,等候差遣。
两人的一举一动显出了自身的规矩还有来头。
车厢微微晃动,缓缓伸出一直手来,这只手上套了一金一玉两个手镯,稍有动作,金玉相撞发出丁玲之声。
跟着另外一直手探了出来,跟着整个人探身露出真容,衣饰华贵,下巴尖尖,容貌娇俏又带有几分妩媚,是个有特色的美人儿。
捧斗篷的妇人伸手扶着她下马车,跟着把斗篷一展,轻巧地披在她的身上。
只见那少女缓步走到顾念的马车边,看着里面的顾念,咬了咬唇,“看到你身边的丫鬟在外面,没想到真的是你在里面。”
“不知顾三姑娘有何指教?”顾念与顾慈没什么好寒暄的,于是直接问道。
顾慈被顾念问住了,她的冷淡明显让顾慈尴尬了一下,她眼波一转,“我们姐妹许久不见,过来问问你过的好不好。”
不等顾念回话,顾慈嫣然一笑,“做了王妃定然是好的吧?没想到我们从前是一家人,将来还是一家人。”
顾念一直没有下马车,她的头上挽着简单的发髻,头上只简单的插了两个发簪,不留心几乎看不到,这样却越发显得乌发堆叠如云,一张脸庞巴掌大小,如雪般白,长睫掩映下,眼神微微一抬,望过来的时候……
顾慈嫉妒得想上去划她一刀。
这几年她一年生的比一年好,她以为自己退了长春侯府的婚事能找到更好的婚事,可转眼,顾家就倒了。
她从高门贵女变成一个普通的民女,从天上掉到地下,那样的滋味真的不好受。
而面前的人呢。
她长的再好,也比不得眼前这个少女,她怎么能……她凭什么长成这样,还嫁得这样的好。
原本退到后面的萧越躬身从顾念后面走了出来,坐到她的前面,挡住了顾慈那不善的眼神。
那眼神如果能化成刀,大概会飕飕的直飞过来。
“一家人?本王妃可不敢和顾三姑娘做一家人,不然再被卖一次可如何是好?”
顾慈嘴角笑意一僵。
她就知道顾五这个贱人嘴里说不出什么好话,从前是个小可怜的时候就那么嚣张,如今做了王妃更不得了了。
不过,想到顾念正妃的身份,而自己……
她今年已经十八岁了,她没有过过憋屈的日子,以后也不能憋屈!
顾家倒了,她将来只能嫁到小门小户。
她绝不要过那样的日子!
她的眼珠转了转,“这可怎么办?以后我们还真的是成为一家人了。”
她使了个眼色给那两名妇人,只见那两名妇人上前给顾念行礼,
“给王妃请安,奴婢们来自平王府上,奉王爷之命,送姑娘回顾府。”
顾念抿了抿唇,这是攀上高枝了?
而且,平王,是个什么王爷?
她捏了捏萧越的手,低声道,“平王是谁?”
她的声音低的几乎是气音了,暖暖的气息撩拨着萧越,萧越也捏了捏她的手,“平王今年都已经四十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他的正妃比他小十岁……”
顾念不知说什么好了。
顾慈图什么啊?年龄比她大,有正妃,顾慈进平王府,顶天也就是个侧妃,可侧妃也是妾啊。
只能说人各有志。
顾念见她还是姑娘打扮,于是道,“等你成为一家人再说吧。”示意车夫赶车,然后放下帘子没再理顾慈。
远远的,还能听到两个嬷嬷劝顾慈上车的声音。
顾念和萧越回到府里,两人没有去纪太妃那里,直接回了随远堂。
各自洗漱好后,顾念在炕上坐了会,她对萧越道,
“王爷,能不能请一个人去探探英国公府的情况,摸清楚英国公的日常做些,回来告诉我。”
萧越道,“你还是怀疑英国公?”
顾念沉思了会,点头道,“对。”
她是怀疑他,今日杨氏后来让人送了信过来,说英国公也是知情的,结合前面的怀疑,她还是觉得英国公是大有来头。
老齐国公固然该死,可英国公的嫌疑更大。
萧越道,“我明白你的想法,但是英国公为什么要下这样的手呢?”
“所以,我们要去查。”顾念道。
萧越沉默了会,道,“我让暗一挑两个人给你,曾经是军中斥候,有什么要打探的,你可以吩咐他们去做。”
“但是,你一定要注意自己的安全。”
顾念听到说拨这样两个有用的人给她,她立时瞪大了眼睛看着萧越,“真的吗?那样两个人就这样拨给我?”
她斜睨了眼萧越,“万一我让他们来跟踪你呢?”
萧越哈哈笑了起来,“跟我就跟我,我还有什么事情你是不知道的?”
说完,还隐晦的道,“我身上的汗毛大概你也看清楚了吧。”
顾念顿时红着脸‘呸’了两声。
那两个人还没带到顾念面前,萧越就先派暗一去查探英国公的事情,他吩咐暗一,“打探清楚,切记不要让英国公府的人发现。”
等到了晚饭时,暗一就回来了。
“作息规律什么的都很好打听,英国公每日鸡鸣时起床,在院子里打一套,然后用早膳。”
“上晌看书一个时辰,书的种类繁多,大部分还是兵书,到了午时之前看看邸报,关注一下朝堂的动向和大事。”
“用过午膳后,午谢,未初起身,然后就是吃茶抚琴作画等等消遣。”
“有时也会会客,用过晚膳后,到入睡前这段时间他会在英国公府的花园里散步消食,或看书下棋之类的,而后就是戌正回房歇息。”
暗一来禀报的时候,正巧顾念和萧越一人一本书背靠背的看着,顾念闻言,放下手中的书,“这么说来,每日只有早晚散步的时候他才离开正院??”
“如果没有必要之事,就是这样的。不过,那个院子不是正院,而是英国公府的清净处的一处院子,不比正院小,不过位置偏僻点。”暗一道。
顾念想了想,问道,“那他在哪里休息?不回正院和英国公夫人一起休息?”
“好像没有说到回正院休息,据说多年来,就和他夫人分开居住了。”
顾念点头。
“再去盯几日,然后把他每日作息,包括见过的客人都告诉我。”
暗一见都是顾念在发号施令,自家王爷在那含笑看着王妃。
他是知道王妃在王爷心中的位置的,对与顾念的吩咐,没思考什么,直接分配了下去。
顾念在说英国公,同样的英国公夫人也在说英国公。
英国公府正院,英国公夫人坐在炕上,她身边的贴身嬷嬷走了进来,轻声的禀报英国公夫人让查明的事情。
室内的人早就遣了出去,只听那嬷嬷轻声道,
“夫人,上次您让奴婢去查那天晚上国公爷去了哪里,这几日,我查来查去,前两日终于叫我打听出来一个消息。”
“说那天晚上曾见过一行人从城门出去,因为当时马骑的太快,那人又罩着披风,所以没人能看清楚那个男人的样子。
“不过,国公爷的侍卫有人认出来了。”
“国公爷身边的几个亲信近侍,自来是不能打听的。我曾经去国公爷那边问里边服侍的人,我只说了两句,就被人给拒绝了。”
那嬷嬷越说,英国公夫人的眉头越皱越紧,急忙跪下去磕头请罪,她见英国公夫人好半响都不说话,于是偷偷抬眼看娶,见她双眼直勾勾盯着前方,仿佛出神想着什么。
一时间,整个室内都安静了下来。
半响,终于听到英国公夫人说的,“你确定,那天晚上,国公爷是出了城门?”
那嬷嬷坚定的点头,“十有八九,那一行人就是。”
英国公夫人道,“你再派可靠信得过的人,去城外出云寺继续给我偷偷的查访一下。寺里有没有特殊的,他有没有在那里有专门的厢房之类的。”
那嬷嬷是贴身侍候英国公夫人,从还是姑娘开始就跟着英国公夫人了,听到英国公夫人道,“我们这个国公爷看似情长,世界上……哼。”
英国公夫人咬牙切齿道,“你立刻去查,一有消息,报给我。”
那嬷嬷应是,从地上爬起,转身退了出去。
*
萧越大婚,永平帝给了他十天的假期,转眼就过去了。
自从萧越在纪太妃面前闹了那一出之后,顾念的生活是彻底的清闲了下来,虽然有长辈,却不用早晚晨昏定省,更不用立规矩,每天按点起床,想吃什么吩咐一声。
府里的事情不需要她来处理,院子里的事情,她都交给了秦嬷嬷。
顾念又完全的空闲了下来,她竟然又开始捣鼓起了她的那些药丸。
她对针线活那些没什么兴趣,也不需要有兴趣,至于看书,一直看书眼睛也挺累的。
“王爷吩咐人送回来的,请王妃尝尝。”黄芪端着点心上来。
萧越上朝的这几天,每天如此,出门的时候往得月楼一趟,让他们什么时辰送点心过来,每日都不相同,还都是顾念爱吃的。
这些事情本可以让随从去,可萧越是亲自去不假手他人,不管萧越如何对旁人,再看现在这样体贴,几乎能把人下巴吓掉了。
一时间,晋王府人人都知道萧越对这位王妃,确实与众不同。
晚间萧越回府时,顾念正和黄芪在琢磨怎么把她的首饰弄出机关来,她很是感激萧越当初把黄芪给了她,开始还不知道,慢慢的,竟然发现黄芪可以说是全才,什么都懂。
门帘轻动,一道紫色身影闪了进来,萧越笑着道,“念念,我回来了,你们,在做什么?”
他本笑吟吟的脸,见到黄芪在里面,立刻冷了下来,只一瞬间,就变成了在外人眼中的那个冷肃的晋王。
顾念闻言,举起手中的镯子,“想在镯子上做点机关。”
说完,她把东西放下,用布包好,放到边上的匣子里,让黄芪下去。
等到人都退了出去,他凑到她身边,脸上的笑容又绽放开来,“做机关?黄芪还不是高手,我那里有一个高手,到时候吩咐他弄一整套给你。”
顾念轻轻‘嗯’了一声,“你不怪我?”
萧越诧异道,“为什么怪你?”
顾念顿了顿,起身替他解下外衫,“你先去梳洗换衫,我让人摆饭。”动作不停,扬声吩咐阿镜让人准备热水。
萧越凑到她耳边轻声问道,“你洗过了?”
不待她回答,又飞快地在她耳垂上啄了一记,“不管洗过没有,你都陪我一块洗好不好?净房的浴桶够大,能坐得下我们两人的。”
成婚不过短短十几日,他在她面前显露出来的样子,与在外人面前的截然不同。
什么手段恶毒酷烈,行事随心所欲,什么嗜杀成性,冷酷无情在她面前从来没有过。
在她面前,他是真实的,温和的,也是深情的,偶尔撒撒娇,除了那张俊美的无与伦比的面容仍旧如常,更多的时候,他是个爱耍无赖的孩子。
她无奈的瞥了他一眼,“我洗过了,你自己洗。”
她将他推去净房,把干净的棉帕和里衣放在浴桶旁的春凳上,“若有事再叫我。”
说完退了出去并关上浴室的门。
不一会,净房里传来水声,萧越的嗓音经过热气蒸腾,变得沙哑慵懒,“念念,我一个人洗有些无趣,不如你过来陪我说说话。”
顾念不应。
过了会,他又嚷嚷道,“念念,我的手不够长,够不到后背,你进来帮我擦擦背好不好?”
顾念恍若未闻。
过了会,净房里忽然传来‘砰’的声响,萧越发出‘哎呀’一声,“念念,我摔着了,你快进来扶我起来。”
顾念叹气抚额,幸好在回门后只要是两人独处,就把丫鬟婆子给挥退了,否则若是让人见着他这一面,恐怕任他在外面如何的冷肃,也不够人们臆想笑话的。
她放下手中的书,站了起来。
她推门进了净房,就见萧越正趴在木桶上,见顾念进来,径直从木桶中站了起来,伴随着哗啦的水声,水花飞溅,将她的衣衫也弄湿了。
“念念,你的衣裳湿了,快进来泡泡。”
不由分说,他长臂一伸,强劲有力的将顾念连身抱起,生怕她跑了一样,飞快的将她鞋子剥了,连人带衫的抱入浴桶……
顾念想要冬日里长发如果湿透了,弄干不是件容易的事,连声叫唤,“哎……等等……”
可是萧越哪里会听她的,将她抱入浴桶后,就将她浸入水里,三下两下的就将她整个衣衫都弄湿了。
名是搓背,只是到了最后,净房内传来的是缠绵沉缓的低吟。
外头的饭菜,热了一遍又一遍。
懒散了十几日的顾念觉得不能这样下去了,顾世安如今住在鲤鱼胡同,那里离晋王府有些路程,可是肃王府就不同。
虽然永平帝下了旨意让礼部修缮,但顾念还是将事情揽了过来,时时去看看。
而在内,纪太妃送过来的人她已经晾了这么久,这日,终于捡起来处理了。
她先是叫来府里的总管事娘子常大娘,常大娘来了,顾念也并没有出去,只请她进来,
“大娘坐,我请大娘来,是因着我新来,就有个难事摆在面前。”
“太妃拨了些人过来侍候,黄嬷嬷说了,各房都是自己分配差事,你也知道我刚来,一个人都不认得,不知道怎么分派。”
常大娘刚要说话,被顾念给制止了,她接着说,“我知道府里其他房不是这样的规矩,谁家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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