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雨欲来风满楼。
眼看大水成灾已经不可避免,万城市上上下下都已经动员了起来。
到了这时候再开会都是浪费时间,县里的指示一个电话打到三岔河镇这里的时候,就是两句话:“严防死守,能抢救的都要抢救,把损失降到最低!”
还有一句是:“有紧急情况及时上报!”
已经不是一个地方在为了大水着忙,大部分地方不是在抗洪救灾,就是在准备抗洪救灾。这种情况说别的也没用,小问题自己解决,实在解决不了早点上报请求支援吧!
可是三岔河这里的情况,对于上面指示的第二句话,那真的是……很让人为难。
从六月中开始,水位刷地一下上涨起来,全镇上下就开始紧张起来——三岔河乡就是河多,本身原来之所以之所以有三岔河镇就是因为这里适合做码头。每年稍微下点大雨,水位就会急剧上涨。特别是现在上游有了水库,一到夏季放水,东西两条河都要涨水,只是幅度大小不一而已。
可大家紧张了一天又一天,这水位就好像逗大家玩似的,就那么停那里了。测量着是一直在涨的,一天也多少涨点,问题是,它也没涨起来多少。
反正一直没涨到燕飞蹲的那棵银杏树根处。
最严重的情况就是从镇子出来去县城的路上,过了西大桥向西也有一段路,稍微过了点水,但是过车行走都不影响,也就是刚到路面上。
镇子口的地方已经看到两边的水都到了眼前,站在寨墙上,河水都到了寨墙脚下,周围的那些地势低的农田都已经淹了,但是也就仅仅如此而已,它就是不继续往上涨了。
这种刀架在脖子上,却一直不砍下来的感觉,真是让人想想都难受。
镇上的人家有楼房的东西都搬到了二楼,睡觉也都到了楼上。没楼房的把东西放到邻居亲戚有楼房的家里,总之什么准备都做好了,就等涨水了!
可它偏偏就是不涨,让人觉得提心吊胆又庆幸无比。
实际上涨水对三岔河镇的人来说,也怕也不怕。
这些年不像以前,二十多年前那场大水涨过来,那时候家里都没余粮,遇到点突发情况随时可能没饭吃。可现在再涨水,对三岔河这小镇来说,大家倒是不用那么害怕。
只要饿不着,怕个什么?
关键是小镇周围都有寨墙,寨墙下的出水口还都有水闸,准备充裕的话,问题真不算严重——当然损失肯定不可避免,但是既然这个镇子能够屹立数百年不倒,那也是不是没原因的,水涨上来的是快,实际危险真没那么大。
不过这都说的是涨水涨起来的情况,实际上不论谁家里面,哪怕是破砖烂瓦也是家业,能不被冲的话肯定更好。不少靠着河的村子已经全部人马出动,组织人手预防大水来袭那是必然的,毕竟还有很多村里的土房,一旦被水浸泡,危险肯定随时会降临。
如果乡里换个新来的领导,不了解这里的情况,到了这时刻,肯定是求援电话都打上去了。
可只要一了解三岔河镇的历史就知道,除了二十多年前涨大水,那是因为上游水库溃堤导致的突发情况,其他年份基本上都是有惊无险。
那么这一年是否还能有惊无险,谁也说不好,反正水位到镇子口也不是一天两天,它就是一直没涨上来。这种情况怎么汇报?说不定这边电话打过去,那边水位跟着就下去了。
所以乡里目前只能预防自救,乡里目前一把手陈镇长这些天都已经带着人坐在了镇子口的寨墙上,居高临下看着滔滔河水,还要不时听来自乡里各处的情况,随时调派人手进行紧急救援工作。
但是,什么时候都有人让人觉得‘淡疼’的事情发生。
一大早陈镇长瞪着熬得发红的眼睛,刚又查看了一遍准备的沙袋,坐寨墙上喝了杯水松口气。一扭头朝西边望了一眼,随口就问了一句:“怎么燕老板今天不二泉映月了?他人呢?”
有几个同样喝水的差点就喷了出来,周围的人听了也都是一副想笑又不敢笑,忍笑忍得难受的表情。
原本燕老板建大棚的时候,劝他的人也不是一个两个,都说他选的那地方说涨水就涨水,可他非坚持己见,觉得绝对没问题。
结果这还没过两年,现实就和他唱起了反调,现在河水都和他大棚那块地的地面持平了,可以说稍微涨点,他这大棚就完了。
大家都猜测,估计是他是觉得自己很没面子,这些天也出来见人,天天和猴子似的蹲在他那大棚旁边的树上,看着四面八方的河水发呆。
原本大家还担心他受什么刺激,可没想到蹲了两天,人家还会自娱自乐了——他弄了个二胡,就蹲在树上吱吱呀呀地拉了起来。
第一个无意中看到这一幕的人还以为看错了,特意找了个儿童玩具望远镜又确定了再确定,忍不住发了声感慨:这人的心得是有多大啊!
现在从大桥西头进竹林那边的路都断了,他那地方已经成了孤岛,偏偏这位大老板还无动于衷,居然有心情拉二胡。
大家感慨之余,倒是又发现了一件事儿,燕老板果然是能人无所不能,以前都没人发现,他居然还会二胡这手艺——不过这点目前存在争议,因为虽然就隔了一条大河,大家能用简陋的望远镜看到燕老板在那里自己陶醉不已,可是声音是传不到这边来的。
所以现在就是有人看得到燕老板据说是极其陶醉地在拉二胡,但是他到底是什么水平,还真没人听过?
别人劝他也不停,就干脆不劝他了——反正谁不知道燕老板那是下河能摸鱼的主儿,真等水淹了他的脚脖,他自己会游过来。再说他旁边不是还有船吗?
现在燕老板都已经成了三岔河乡抗洪救援大队的定心丸,只要他不动,大家就知道水暂时还进不了镇,看着他在大家就觉得很放心——燕老板那身家比咱们大伙儿强多了,称得上身娇肉贵也不过分吧?而且那里还有二十来个大棚,加上里面的东西该值多少钱?人家都不怕,咱怕个什么?大不了水来土掩而已。
而且燕老板蹲那里还有个好处,他的位置算是上游,在树上看的还远,这两天根据他的提示,大家已经在桥上捞了不少东西上来。什么桌椅板凳,还有整个的麦秸垛——东西是没价值,但是水位已经上涨到接近桥面,怕这些东西到了桥下堵塞河道,必须尽量打捞上来。
陈镇长也就是随口一问,倒是林保国不放心,掏出来对讲机就喊了起来。
喊了两句,没听到回音,顿时就火了起来:“这家伙又跑哪儿去了?”
马永明就在旁边,抬起那一直在手里拿着的手机,就拨起了号码:“小飞,你跑哪去了?”
停了一会儿,马永明脸色古怪地放下手机:“他一大早去市里接媳妇了,马上就回来!”
寨墙上下路口两旁,人可不是一般的多,听得见这话的都是无语的很。
林保国张张嘴想说话,看到下边人群里徐老头两口子也在,有话也说不出来了——没办法,燕老板就是这么淡定(淡疼)的一个人,谁还能怎么着?
徐小燕刚考完试放假,她早就知道家里的情况,坚决不让燕飞再去省城去接她。自己考完试,就和两个姐姐商量好了,一起坐火车回来。
不让去省城接,到了市里燕飞肯定要去接,所以一大早他就离开了那棵蹲了好几天的树,开着自己的新座驾直奔市里火车站——有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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