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怨来怨去就怨到出身和命上头。这出身是定死了,你怨一怨就能改?其实命已经够好了,入宫做宫女,原本是要成老姑娘才能出宫的,到时候不是给人做妾就是嫁个鳏夫。结果被娘娘选中给皇子侍寝,王爷还重情,把人带出来放在身边,又生了二格格,虽然同样是妾,但皇子阿哥的妾能和别人的一样么?福晋又讲规矩,纵使平日没甚么脸面说不上话,可每月的份例好歹是无人敢克扣的,这样还觉得命不好,那自己这些一辈子只能服侍人的,岂不是个个都要去跳河?
条儿安慰两句,看宋氏就钻在连个体面赏钱都给不出上出不来,眼珠一转,过去小声在宋氏耳边说了两句话。
宋氏听完有些心动,又有点犹豫,“这,成么?”
“保准没事,您又不是偷府里东西,只是把自己省出来的份例卖出去。”条儿拍着胸口给宋氏保证,道:“奴婢舅舅在外面认识人,绝不会出差错的,您要是答应,奴婢明儿一早就回趟家去找舅舅,也不用一直这么干,等您手里宽裕些,咱们就不做了。”
宋氏心里过了几圈,想到二格格眼看快定亲事,她这生母连几个像样的东西都收拾不出来,一咬牙,道:“成,今晚咱们先把东西清点出来,明儿一早你送回去给你舅舅。”
条儿喜的重重一点头。
京里不少人都见着拖箱子的马车上放着九口大箱子,从会计司出来,一路进端贝勒府的门,不少人等着听消息,谁知端贝勒府又安静了将近一月的时间,也没见端贝勒去内务府堂办差,更没见端贝勒拿人问话,一问内务府的堂官们,都道没见着端贝勒的人……
人们正私下议论纷纷,端贝勒府一行马车驶出,有好事的人打听,原来端贝勒去红螺寺上香了。
被人领着朝红螺寺后山走那一段路,达春连摔了七八个跟头。等看到路尽头亭子里坐着的人,达春心下重重叹了口气。
“请罢,萨大人。”石荣手往前一指。
达春朝石荣拱了拱手,深吸一口气走进亭子,跪下行了个大礼。
“奴才给贝勒爷请安。”
将视线从崖边的松针云海里收回来,苏景面容和缓的道:“萨大人,请起罢。”
达春起身,很规矩的束手垂头等待苏景问话。
苏景目光一掠而过,笑问:“萨大人何以形容狼狈?”
达春心中苦笑。
何以如此狼狈?
自然是因要投效您,背弃以前的老亲旧友而心中惶惑,不知前路如何,甚至担忧为此连累族人所致啊!
左右今儿都是投诚,达春左思右想,干脆心一横,再度跪下道:“贝勒爷,奴才有罪。”
苏景笑了,白玉扇柄在石桌上轻轻一敲,徐徐道:“我原以为,萨大人是来与我赏景的。也罢……”他停了停话,见达春又抹了几下脑门,方道:“萨大人请的罪,是与内务府名下皇庄有关,还是与关外人参有关,又或许,萨大人今日是想告诉我内务府多年与皇商勾结,将久存之物做贡品送入后宫?”
达春一个激灵,热烈的光照在身上,他却觉得自己从里到外都成了冰,很快一身骨头都要给晒化了。
“如何,还要爷接着往下说?”苏景语调森寒,看向达春。
“贝勒爷,奴才有罪,奴才万死。”
看到眨眼间就磕头磕的头破血流,苏景脸上平静如故,淡淡道:“嘴上说着万死,可爷以为,你今日,当不是来求死的。”
硬撑不成,求饶不行,真是油盐不进啊!
不过是从扬州才回来,怎么如此气势逼人,坚韧如石。
达春满嘴都是苦涩滋味,不再作态,老老实实从怀里掏出一卷用蓝布仔仔细细抱起来的书册。
石荣把书册拿来检查一番,放到苏景手边。
苏静不用看也知道这是甚么东西,但凡这种贪污腐败的事情,必然需要精通做账的人才,而这种人才,为保证自己的性命,定会留下一本秘密账册,但苏景不需要这个。
达春看苏景不动,心直直的往下沉,这是他最后的保命符,如果连它都不能打动面前这位端贝勒,那他还能如何?正在此时,便听到苏景开了口。
“若你真有心悔过,就先说说二十六年内务府在关外采买的那批人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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