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走了天启皇帝。
张静一不敢在西苑久留,因为他总觉得自己的后襟凉飕飕的,好像总有许多双眼睛在背后窥测自己一样。
可以想象,自己可能得罪人了。
当然,张静一对于这样的‘得罪’,并没有太大的担心。
至少……他很清楚魏忠贤是个十分聪明的人,只要不妨碍魏忠贤的切身利益,以他现在和天启皇帝的关系,魏忠贤不至于痛下杀手。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不妨碍魏忠贤切身利益的前提之下。
倘若魏忠贤知道他收留了张素华,可能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以这家伙权倾朝野的实力,足够采取一百种方法弄死他和张素华,再找几个替罪羊来顶罪就行了。
而现在……
张静一匆匆出宫,却先是去翰林院一趟,讨了旨意,再直赴百户所。
百户所里,校尉们的酒醒了。
紧接着,所有人脸色都变得难看起来。
我们……打了东厂的人?
一想到此,所有人都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那可是东厂啊!
众人垂头丧气,一时竟有些慌了。
毕竟,大家伙儿可都是上有老下有老的,一旦阉人们暴怒,这绝不是闹着玩的,到时就是死无葬身之地。
便连邓健和王程也有些慌了。
这两兄弟心知闯了大祸,不过当着众校尉和力士们的面,却始终保持着淡定,于是索性一副举重若轻的样子,躲到公房里去下斗兽棋。
这庭院里,那些没有跟着去的校尉,倒是松了口气,他们原本还有些惭愧,可听说张百户打上了人家的门,而且还将那东厂的赵档头打死了,此时不禁感慨自己的选择明智,躲过了大劫。
当初没去的人有七八个,为首的乃是小旗官张继。
张继这个时候,忍不住说一些风言风语:“你们看……我早晓得张百户太年轻,年轻人没有轻重,他胡闹,你们也跟着胡闹,现在好了吧,要出大事了,九千岁捏捏手指头,便可让咱们灰飞烟灭。”
“依我看,现如今……还是想办法找找关系,疏通门路为好,否则……”
这张继说的正起劲。
冷不防,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张继的脸色变得尴尬起来,此时却见张静一出现在了百户所的大门前。
张静一脸色显得有些疲惫,身上的钦赐麒麟服上血迹干涸,身上依旧还挎着刀:“否则什么?”
“这……这……”在张静一带着几丝冷然的目光下,张继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
张静一道:“否则便要杀人是不是?”
张继干笑:“张百户……今日的事……”
张静一凝视着他,脸色凝重。
不少的校尉和力士纷纷目光落过来。
便连邓健和王程也都从公房出来了。
大家都默不作声。
有的是出于对自身处境的担忧,有的是源于恐惧。
张静一踏前几步,目光依旧不动:“今日的事,怎么了?”
张继仿佛被张静一步步紧逼一般,尤其是张静一眼里一副嘲弄的样子,令他不由得有几分恼怒。
于是他索性挺起胸膛道:“今日的事……不是明摆着吗?咱们百户所是什么东西,人家东厂如今权势滔天,张百户若是和东厂的人有仇,且不怕死,自管去闹便是,为什么带着弟兄们去送死呢?现在好了,张百户,你惹下弥天大祸了,可弟兄们,却也跟着一道做了替罪羊……”
张静一不屑于顾地道:“你不是聪明得很,没有跟着去吗?”
张继此时再没有羞愧之色了,反而理直气壮起来:“那是因为我守规矩,自然不会跟着张百户胡闹,也亏得如此,不然我张继便要跟着你倒霉了。”
“你说这是胡闹?”张静一怒视他。
“当然是胡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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