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一切存在过他痕迹的地方。
是我活该,是我爱太满。萧里是野兽,在广袤的原野上低吼,他不会属于任何人,而我,却固执要将他驯服。
我擦着眼泪冲出门去,萧里站在原地呆了几秒钟,那几秒钟里,整颗心脏泛起剧烈的疼痛感,痉挛一般刺痛了他的理智。
几秒钟结束后,萧里也红着眼眶追出门去,在我背后大喊一声,“薄颜——!!”
那声音刺破长空,几乎能把我的身体穿透,我脚下一个踉跄,来到电梯门口,身后萧里追上来伸手过来抓我,我狠狠摆脱他,眉眼朦胧中看见萧里那张令人惊心动魄的面孔,灵魂深处发出一声低吼。
“薄颜!”
萧里直接将我抓回去,我胡乱地抹着眼泪,“干什么!不是说了不管我死活么?你以为就你会放狠话么!我求求你说到做到好不好?”
萧里全身一僵,随后又更加用力过来抓我,正好这个时候我之前按的电梯升到了我们这个楼层,我看见门开了就想进去,没想到容羡迎面走出来,手里拿着手机看见我和萧里这一幕,三个人都愣住了。
回过神来容羡像是一只护着小鸡仔的老母鸡一样立刻冲上来将萧里的手狠狠打掉。
啪的一下,萧里看着自己的手被打开。分明不疼的,可是为什么……为什么看着容羡把他的手打掉,会觉得像是被人狠狠打了一拳一样。
容羡将我拦在身后,“你们又怎么了!闹什么啊!”
我躲在容羡背后哭,容羡转身摸了摸我的脸,“哪里疼吗?”
我哭得喘不上气,靠在容羡身上仿佛是个停泊港,可是更是因为这份安心让我无法克制自己内心的委屈,我断断续续地说,“心,心疼……”
特别疼,特别疼……
萧里对上容羡的视线,头一次,没有顾着自己从小玩到大的发小面子,“你别过来搀和,容羡。”
“阿萧!”
容羡拔高声调喊了一声,他本来是想等结束了晚上来找我问问今天状况如何的,没想到出了电梯就看见这个事情,简直气不打一处来,“你到底想怎么样?”
萧里被容羡这句话问得一怔。
“她知道你和薄悦要订婚了,也知道自己跟你没下场。”容羡声音都在颤了,“所以我自作主张给她找了个男人见面试试,想让她定定心有人照顾……这样……不好吗?”
不好吗……?
萧里觉得喉咙口在发抖,无数话语在这一刻统统灰飞烟灭,他竟然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不好吗?
萧里后退几步,脸上露出了如同孩童一般茫然的表情,那表情竟然有些……令人心疼。
好啊,为什么不好?薄颜和别人在一起,也不会再来烦他,也不用他每次大半夜被一些无关人员吵醒用来询问她的消息。
全世界都知道薄颜爱萧里爱得要死,那如果哪一天薄颜放弃了……那是到了一种怎样死心塌地的地步?
“我以为……”萧里喃喃着,“我以为是薄颜自己去找男人……”
“在你眼里她就这么不堪吗!”
容羡替我心疼,抱着我冲萧里怒吼,“小颜满心满眼只有你!她哪儿来多余的心思去看别的男人一眼!是我拉着她让她处个男朋友试试的,我心疼她这几年下来因为你受的所有委屈,所以换个好男人照顾她,有错吗?”
没错。
他们都没错。
错的是他。
萧里再一次退后两步,后来眼睁睁看着我被容羡一把横抱抱起,我将脸埋入他的胸膛无声哭泣,容羡便抱着我再一次回到电梯间里。
门被合上那一瞬间,整个走廊过道里顿时只剩下了萧里空荡荡一个人。
他看着幽暗而没有尽头的走廊,觉得深处像是有一张黑色的大嘴张着将他吞没。
这冰冷的空气,寂寞到令人发慌……
萧里一路无神回到自己房子里的时候,摔上门,几乎是靠着墙走到沙发边,又狠狠地颓然坐下,随后他用双手盖住脸,身体颤抖着,像是在忍受什么煎熬一般。
黑夜太过漫长,男人狠狠喘了几口气才将胸口的酸涩盖下去,萧里烦躁点起了一根烟,却发现手指哆嗦得厉害,根本连烟都夹不稳。
他干脆把刚点燃的烟直接按灭在了名贵的红木茶几上,至于烟灰缸,在刚才早就已经被他摔碎了。
整栋房子沉默下来的时候,连时间的流失都是如此缄默的,萧里觉得指尖冰冷,他恍惚中响起几分钟之前有人在他耳边哭着说——
你是捂不热的。
萧里低笑,笑着笑着却喘不过气来,笑着笑着,眼眶就慢慢浮起一层猩红。
我被容羡接去了雅诗阁睡,那天夜里我睁着眼睛到天亮,满身疲惫想进入睡眠,大脑却和身体分得如此清晰理智。
我失眠了。
容羡醒来看见我的黑眼圈,心疼地不住安慰我,“小颜,小颜,别喜欢萧里了行不行?你喜欢卫廷也好啊,你喜欢我都行……”
我盖住自己的脸,挨过一个寒冬深夜强忍着自己所有情绪,发出哀嚎哭泣。
我和容羡说,我真的要把帝景湾的房子卖了。容羡说好。
我又说,现在就卖。
容羡说,我现在就帮你挂上去。
我哭着闹完,容羡问我饿不饿,我说不饿,容羡叹了口气,吃点吧。
我缩成一团躺在床上不打算见人,整整一天我滴水不沾,甚至没下过床。
容羡都要崩溃了,他就差找专业的心理医生来把我催眠了,趴在床边对我说,“小颜,我们吃点夜宵行不行?”
我没说话,容羡将我从床上拖起来,我觉得如果现在这个人换成萧里肯定二话不说给我两个耳光让我清醒。可是这个人是容羡,他不舍得对我动粗,甚至不舍得惊动我。
望着我无神的眼,容羡抱着我,心疼极了,“想吃什么夜宵?我带你去吃。”
已经又是一个深夜,我望着窗外的漆黑一片,摇摇头,说出来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没想到的嘶哑,“不饿。”
“我怕你变成重度抑郁。”容羡看着我,“出去散散心,运动运动,我们转移一下注意力好不好?”
我摇摇头,“不要。”
不想再和这个世界有联系了。
“我带你去。”容羡总算强硬了一把,咬着牙要让我下床,可是我坚持不动,容羡拗不过我,最终还是放弃。
他舍不得强迫我什么。
“你这样要让我怎么办呢?”容羡不停地想办法,“要怎么样你心里能好过点?”
我没说话,沉默。
容羡眼睛都红了,“我把萧里喊回来好不好?我再也不插手你们之间的事情了,你要是喜欢和他这样互相消耗,我不帮倒忙了好不好?”
“容羡。”
我觉得心中酸涩,抬头看着容羡,喃喃着,“你这样,更让我心疼。”
容羡抱住我,将我用力揉进他怀里,“不心疼了好吗?我晚上带你出去玩。”
我又陷入一片沉默,眼神无光,容羡干脆不烦我了,放我躺下,给我盖上被子,“睡觉吧,睡一觉醒来就好了。”
这天夜里我睡着了,可是凌晨四点我准时睁开眼睛,茫然地盯着酒店顶部装修精美的天花板,灵魂似乎还没回到身体里。
我大脑里响起几年前容羡对我说的话。
抑郁症的人一般在四点左右就会清醒,这个点是人的内心最消极的一个点,很多人自杀都是选择在四点。
那是身体的负能量爆棚的时候,当你日日夜夜在这个时间点醒来,就该考虑自己的心理状态是否已经出现了亚健康。
而此时此刻,凌晨四点,我发着呆,转了个身,觉得胸口空荡荡的,怎么都填不满。
心丢在了萧里那里,所以身体只是个躯壳,空了以后,什么都不剩下。
我主动伸手去抱容羡,太空虚了,整个人都是空的,有什么东西能把我填满也好。
容羡在睡梦中被我惊醒,随后没想到我会主动贴过来,我说,“冷。”
容羡反手抱住我,我无声地落泪,眼神空洞麻木。我对容羡说,“你还听得见我的心跳声吗?”
容羡在昏暗的光线中凝视我,对我说,“怎么了?”
“我觉得我听不见了。”我将他的手放在自己胸口,“我觉得我……听不到自己胸口的心跳声,我觉得我胸口是空的,我心脏像是不存在一样。”
容羡放在我胸口的手在微微颤抖,他对我笑,“说什么傻话呢,没了心脏,你现在就不可能活着。”
“活着。”
我轻声道,“对,我觉得我现在像死了一样。”
容羡愣住。
看见我这幅表情,他立刻起身,打开灯,对上我苍白的脸,“小颜,你怎么了?”
我茫然地对容羡说,“我觉得自己像是死了一样,感觉不到任何高兴,我像是被隔绝在了这个世界外面。”
容羡心头剧痛,萧里萧里,你将薄颜变成了什么样子……
我原本以为我这阵子都会这么行尸走肉持续下去,直到下一个能将我刺痛的人出现,我或许才会获得新生。
什么时候起,竟然连疼痛都要乞求别人施舍。
我到底有多可悲。
卫廷给我发微信的时候,我正百无聊赖地在手机上看小说。
看的是一篇虐恋情深的小说,我觉得我应该蛮喜欢虐文的,但是一点进去看见里面的男主女主作天作地,就登时关掉了。
原来语言是一种这么肤浅的东西,所有想表达的情绪都词不达意,在说出口的那个瞬间,都已经不再是原来想要的初衷。
我看着那些拙劣的文笔和字句,只觉得他们配不上虐恋两个字。
关了手机闲着无聊,我就躺在床上看天花板,时间的流逝都是缓慢的,从我身边经过的时候,不会有多一秒种的停留——
直到我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打开来,我看见许久没有消息的卫廷发给我一句话。
我麻木地看着那排字挺久,打过去——嗯,有空。
一直都有空。
自从和萧里闹过这一次之后,我整个世界都空了下来。
卫廷又发过来几个字,晚上我来接你,出去一起吃饭吗?
我想了想,晚上好像的确没什么事情。
可是很奇怪的是,我看见卫廷发过来的字,总觉得这些机械的语言从他的头像旁边延伸出来的时候,就能感觉到他的绅士和温柔。
扯了扯嘴角,大概是被萧里伤透了,看谁都是善良的。
因为已经尝过最恶,就再也没什么能比那个更痛苦的了。
容羡这阵子在帮着他爸爸打理公司,忙完公司的事情回来的时候给我带了一盒周黑鸭,对我说,“咦?你今天脸色好了点。”
我一边拆周黑鸭一边说,“卫廷约我晚上去吃饭。”
容羡愣了愣,随后又说,“那好啊,我送你。”
“他来接我。”
我撕开上面的包装,“你要不要跟我一起?”
容羡发笑,“你和卫廷约会为什么要带上我。”
我含着鸭锁骨望了他一眼,“我也没和他说是单独出去。”
容羡乐了,“那他会不会觉得被坑了。”
我打了个指响,“那反正也是之后的事情了。”
后来我发了个酒店定位给卫廷,他说六点来接我,我提早化妆好自己,在五点半的时候对他说,我好了。
岂料卫廷发来一段语音。
“我已经在下面等候你半小时了。”
这段声音还带着脉脉春风般的温和。
容羡在一边吃着我剩下没吃完的鸭锁骨,咂咂嘴,“凑,还挺会撩妹的,老子一个汉子都被撩了。”
我难得地笑了笑,“那我让给你,先让你爽爽。”
容羡差点把鸭骨头喷我脸上,“爽nmb的爽!让人家上来坐坐,都等了半小时了!”
我就把房间号发给他,几分钟后卫廷上来,我拉开门,他见到我第一眼,说了一句晚上好。
“晚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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