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缺憾带来激情带来力量的人和事,并且久久不肯放下。过滤来过滤去,一副迷恋不已的神情,而对于一些熟悉常见的事物,却经常有意或无意地被记忆忽略。
比如,家乡的棕树。
那是个油菜花香弥漫的季节,我怀着愉快的心情外出赏春踏青,经过一个村庄时,看到几个小孩摇着棕叶扇子,大声地念着“棕叶子撕成细丝丝补破葫芦瓢”的绕口令,奔跑着跳跃着,渐渐地淹没在黄灿灿的花海里……我静静地看着这温暖的场景,仿佛回到了家乡回到了童年,所有关于棕树的记忆在瞬间犹如电光火石般喷射而出……
“石翠之山,其木多棕。”或许是对家乡情有独钟吧,到处都能见到仪态万钟的棕树。她们或在山崖上斜伸季节的诗眼,或在蓑草坡上一枝独秀,或在土坎边傲然挺立,或在房屋后沐风栉雨,或在小溪边翩翩起舞……棕树四季青翠葱茏,树干笔直挺拔,举着一篷伞状树冠伸向蓝天,宛如一把天然的大蒲扇,构成了一簇灿烂而美丽的风景。
现在想来,棕树无疑是最烂贱的植物。不管是在悬崖的缝隙间也好,不管是在贫瘠的土地上也好,只要有一粒种子——这粒种子也不管是有意种植的,还是随意丢落的,也不管是风吹来的,还是从飞鸟的嘴里跌落的。总之,只要有一粒种子,它就不择地势,不畏严寒酷热,随处茁壮地生长起来。既不需要谁来施肥,也不需要谁来灌溉,狂风吹不倒它,洪水淹不灭它,严寒冻不死它,干旱旱不坏它,它只是默默地生长,蓬勃地展示着旺盛的生命力。
“割棕如剥皮,取叶如砍手。”因此,当乡亲们第一次割棕时,总是那么虔诚地跪着采割!虽然,我们可以认为棕树浑然不知疼痛,但是它总是默默无语地任凭人们宰割!记得小时候割棕时,我们跪在地上,身体紧贴着树干,首先用菜刀或镰刀沿着棕骨从上往下轻轻划开,然后绕着树干缓缓横切一圈,一片片棕衣便脱离树干,悠然飘下,光滑的树干便留下了一圈顶着一圈的纹路。随着雨雪风霜的浸蚀,那些纹路渐渐由白色变成黑褐色,重重叠叠地排列着并不断向上延伸着。有那种植物一开始就有了生命痛苦的刻痕?应该只有棕树!
采下的棕片、棕骨主要是卖给供销社的生资门市部。记得当时晒干的棕丝五角钱一斤,棕骨五分钱一斤。在朝思暮想的等待中,赶场天终于来临了,我们早早地把棕片紧紧地裹在一起捆成圆筒形,通常是把大片的饱满的棕衣放在外面,里面包些稍微差点的,然后穿在一棵小竹杆上,晃悠晃悠地扛着,昂首阔步走进马路上,一副意气风发的样子。那种感觉实在是语言难以描述的!
在那些凄苦的日子里,棕树能换些盐巴菜油肥皂等生活用品,也算是一笔不小的家庭收入呢。记得母亲在屋后的自留地里栽种了许多棕树,说如果老了,就靠这些棕树养老。现在那些棕树茁壮成长,满园郁郁葱葱,可母亲还没享用劳动成果,就过早地离开了人世
棕树全身是宝。棕丝可以搓棕绳子,绷棕丝床;也可以直接做成蓑衣、棕帚、地毯、棕垫子等,既耐水耐湿,又经久不腐,深受人们喜爱。棕叶阴干后或者将生棕叶在火焰上随便烤一下便坚韧无比,完全可以当作绳索使用,为乡亲们带来许多便利。记得小时候,我们还经常因陋就简将棕叶当作“裤腰带”,吃饭胀得肚子圆滚滚的,稍一活动“裤腰带”便“扑哧”一声震断了。断了也没关系,提起裤儿在院子里重新撕一匹拴上就行了。无论是炎暑逼人还是大雨倾盆,随便取下一匹棕叶,就可以遮荫挡雨了。即使棕树的生命终结了,由于它坚实无比,拒腐性能好,外表的纹路增强了摩擦力,也是山沟里搭桥的绝佳材料。可以说,为了人类,棕树的确是无私奉献,而我们却什么也没有给它。因此,每当看到棕树,心里便油然而生敬意。
季节没有让你疲倦,目光没有让你消沉,环境没有让你放弃。纯情、热情的棕树,属于山乡拥有。你无怨无悔地守护着黄土地上的山民和村庄,给山民带来了方便和生活的甜蜜;你生长不息,痴心不改,在劣境中顽强奋争,成就山乡的风景;你用虔诚的信念、执着的精神、纯朴的形象,默默地陪伴着我的父老乡亲。你没有华丽的外表,也没有绰约的风姿,但你朴实无华的形象、无比坚强的生命、无怨无悔的奉献、生生不息的坚守,正是我那可亲可敬的父老乡亲的真实写照。
时过境迁,岁月不居。参加工作后,每天都在生活的重轭下艰难度日。即使每次回到家乡,也是来去匆匆,没有时间走进山野,揽棕树入怀,弥补我浓浓的深深的眷恋和遗憾。多少次,梦中轻轻地生长棕树;多少次,棕树悠悠地走进梦中,一种刻骨铭心的情愫,始终陪伴着生命的每一个驿站……
棕树,山乡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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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念砍柴的日子
远山如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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