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觉眼睛一个晃动,条件反射地亲身,恰恰避开了要害,可是手臂上一阵刺痛,还是被锋利的刀子划了一下。
时雍伸手一摸胳膊,掌心全是血。
“啊!”
看到时雍受伤,那人又动了刀,围观人群大声惊叫起来,大堂上更加混乱。
那人似乎没有料到时雍能这么快地躲开刀子,怔了怔,抢步过来正要刺第二刀,胳膊就被人抓住了。
“都住手!”
来人正是少将军陈萧,但见他一只手负在身后,一只手抓扯住那个壮汉,虎目瞪视众人。
“光天化日之下,行凶杀人,你们是不要命了吗?”
“你是谁?我管教我儿媳我孙女,与你何干?”宋老太方才拿凳子被时雍松手,摔了一跤,见状爬起来,倚老卖老地瞪着眼睛,对着陈萧就一阵大骂,猛喷唾沫。
这陈萧回京不久,在京中行走也不算张扬,民间认识他的人不多,除了时雍他们几个,也没人知道他是定国公府的世子爷。
可是,这不耽误他发脾气揍人。
本是军中血性男儿,哪受得了这个?他剜了宋老太一眼,转身两个巴掌扇下去,像揍孙子似的将面前两人男人打爬在地上。随后,瞪着那些人,怒吼一声。
“还不给老子滚?逼我动手,就没那么舒坦了!”
那人被他夺了匕首,胳膊也抽不回来,知道他身手了得,早已是吓白了脸。另外几个同伙想来帮忙,被陈萧飞身踹倒两个,一群人便赶紧溜了。
“你,你……”
宋老太脸色灰白地指着陈萧,想说什么,陈萧转头大吼一声“滚”,宋老太当即噤声,灰头土脸地钻出了人群,一家子做鸟兽散去。
时雍捂了捂手臂,见伤得不重,就只是破了点皮,扯出绢子摁了摁,上前对陈萧道:“多谢少将军仗义相助。”
陈萧眉头微皱,看一眼她身边的乌婵。
“举手之劳,不必客气。”
他扯过那个耍泼的家伙,冷声问:
“此人怎么处理?可要我代为送官?”
时雍摇头,淡淡地笑道:“不必了,要不是穷谁会出来吃白饭呢。放他走吧。”
陈萧没想到她这么宽宏大量,微微有些诧异,但既然主人家都这么说了,他也不便再多嘴,吼着那家伙滚了。
时雍发现他嗓门大,这一点像陈宗昶,喜欢大嗓门吼人,不过这人好像并不坏,只是直率了些,不懂得迂回曲折。
几乎下意识地,时雍转头看了乌婵一眼。
乌婵却转过了身,眼风都没带陈萧,径直叫了春秀进去拿药箱了。
陈红玉见这混局,不便再留下来为他们添麻烦,向时雍告别就随同兄长离去了。
吕雪凝看到人群外面来了官差,也是匆匆告别,隐入人群离去。
唉!
时雍目送他们离开,往外深深望了一眼,让王氏去应付官差,转头让人收拾大堂,又说了几句感谢乡亲邻里的话,便进了后院的住处。
乌婵迎上来,“手没事吧?”
时雍揭开带血的绢子看一眼,摇头,“皮外伤,不碍事。”
乌婵心痛地道:“这老太婆也太缺德了,专挑人家开张的时候来闹。断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懂不懂的……”
时雍哼了声,不以为然地挑了挑眉,看着她笑道:“方才做得不错,那收条绝了。”
乌婵抬眼,看向蹲在药箱边拨弄的子柔,摸了摸她的脑袋,“多亏了子柔,这小姑娘好本事,生生把它做旧了,一点看不出来新鲜痕迹。”
“那是,我们家子柔最了不起,又能干又聪慧。”
春秀嚷嚷,“小姐,我呢,我呢?”
时雍拖长嗓子:“你啊,当然也是……最笨了。”
春秀啊一声,委屈地嘟嘴。
时雍笑着,把她和子柔都狠狠地表扬了一番,把两个小姑娘说得心花怒放。时雍由着乌婵帮她上了伤药,刚坐下端起茶水,白执便进来了。
“姑娘。”
方才同那伙人打架的时候,白执便赶到了,只是还没等他出手,陈萧便出了手。然后,他便收到了时雍“按兵不动”的眼神,混在人群里,等那几个人一走,默默地尾随而去。
这时回来,想是有了线索吧。
时雍对上他的眼神,又望了望身边的乌婵,微微一笑,“她不是外人,你只管说。”
白执皱了皱眉,目光从乌婵脸上掠过,迟疑一下,仍是道:“事关重大,不便多说。不过,此事还得赶紧禀报大人才好。”
时雍想了想,突然发出一道笑声。
“我明白了。与广武侯府有关,对不对?”
白执抬头看着她的眼睛,一时无言。
时雍猜得没错,这宋老太正是收了陈家的银子,带着一家子和几个小混混上门来找事的。
只是,这件事广武侯未必知情。
“我跟随那几人出去,见他们找人拿了银子就各自散去,便又紧跟上那个出银子的人。亲眼看着他进了广武侯府,这才返回禀报,没再跟进。”
白执说到这里,见时雍不避乌婵,也就没再顾及,接着说开。
“这般愚蠢的举动,堂堂一个侯爷想必做不出。我私以为……这是陈小姐的主张。”
话虽这么说没错,可是愚蠢的人,怎么就不能是个侯爷呢?
不管是陈香苋还是陈淮,反正这梁子早已结下,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时雍不怕他们动手,就怕他们不动手。
反正赵胤正在找陈淮的把柄和罪证,不会坐视不管。
倒是宋老太那边的事情,让她有些被动。
若当真拿钱就能了结,也不是不可以,只宋老太这种人,怕是会养刁了胃口。而且,宋老太搭上了陈家,又心甘情愿被陈家利用,想必这个势利眼,已经看不上她的小钱了,人家的心大着呢。
只是,她若要对宋老太动真格,一个老太婆,又是宋长贵的亲娘,分寸当如何掌握?
……
宋长贵是晌午时分回来的,王氏没有同他说话,带着人把前面铺子上的事情都理顺了,这才回到后院,把门一关,半天不出来,宋长贵在门口叹了半天气,王氏也没有给他开门,他径直出去了。
时雍胳膊受了伤,王氏不让她做事,她今儿也没去良医堂和长公主府,趁这个时间,躲入自家房里休息。
春秀和子柔心疼她的伤,一会儿进来续个水,一会问个安,不时拿眼神瞅她的脸色,好像她是伤重病人似的,让时雍哭笑不得。
这么到了天黑,连晚饭都是春秀端入房里来吃的,时雍尝了一口,觉得味道不对,狐疑地问:“谁做的?”
春秀惊讶,“小姐的嘴巴真是厉害,这都吃出来了?这是阿香姐姐做的呀。”
“哦。怪不得这么难吃。”
时雍嫌弃宋香的手艺,匆匆扒了几口便放了筷子。春秀收了碗筷出去,不肖片刻又进来了,苍白着脸,一脸惊恐地道:“小姐,姑爷来了。”
时雍直起身看她,“姑爷来了,你怕什么?”
春秀指了指外面漆黑的天,咽了咽唾沫,结结巴巴地道:“姑爷是翻,翻后院的围墙进来的,我以为是贼,吓坏了。”
时雍:……
翻院墙?
时雍赶紧披上氅衣出去,便见后院的墙角立着一人,正在拍打身上的积雪,身姿修长,神态从容,半点没有“做贼”的自觉性。
时雍讶异地看他片刻,忽而笑了。
“大人,怎的从这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