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孟扶摇霍然回首,一眼就看见竹林另一端,深紫竹叶之梢,出现粉红的小小身影,冷笑着手中华光一闪,直捅一直默立当地的长孙无极后心!
孟扶摇立即扑了过去。
她扑得那么凶猛,像一头怒豹一只狂狮一条下山的母老虎,所经之处漫天紫竹叶霍地一扬,乱成了一片深紫的锦幔,又瞬间被她穿行而过的风揉捏成一团,狠狠丢弃在身后,她人未至,黑色刀尖已经拼命的去迎那柄淡青色的奇形武器,她拼命去够,以至于手臂大力拉伸发出骨节摩擦的细微嘎吱声,响在静寂的空间里像一声小小的爆炸。
该死的太妍!此刻长孙无极一定反应最慢!
另一个方向,隐卫们也拼死扑了上来,然而太妍剑出的那一刹衣袖一挥,三丈之内,除了孟扶摇再无人可以穿破她的罡气扑近。
青光冷冽,直插后心,长孙无极回首,手指一扬递上刀光来处,然而无论是太妍还是孟扶摇,都已看出他确实慢了一步。
孟扶摇也慢了一步——她毕竟隔了太远。
“哧——”
极细微的兵器入肉声,听得孟扶摇连心都凉了。
太妍的尖笑声同时响起,几分张狂几分解脱几分得意几分心酸,她笑:“我终于赢你一次!”掌间直入的剑尖半途而止,却狠狠向上一挑!
那一剑,不入后心,却要生生剖开长孙无极背脊!
扬起的剑锋灿亮如流电,掠着血珠毫不犹豫的划裂肌肤,眼看便要毫无窒滞的一路划下去,剑身突然一停。
孟扶摇的手掌,死死挡住了剑身。
鲜血从掌心滴滴答答涌出来,顺着剑身的槽流下去,流入长孙无极后背伤口,两人的鲜血,混在一起,再慢慢落入深紫落叶覆盖的地面。
孟扶摇面不改色,伸指去捏太妍剑尖,想要将那剑捏断,那剑却不知是什么质料做的,滑不留手,孟扶摇手一滑,又是一道皮开肉绽的伤口。
她怒极,干脆也不去捏那剑,冲上来横肩一撞直直撞向剑身,竟要用自己的肩撞出那还停留在长孙无极背后的剑锋。
长孙无极突然一伸手,一把带开她的身子,手指一旋将她旋到自己身后,这个动作令他后背还没撤开的长剑更深入了几分,鲜血狂涌而出,浅紫锦袍立时成了深紫,太妍手一颤,瞬间眼神有些恍惚,长孙无极已经拂袖。
他拂袖,丝袍瞬间刚硬如板,沉厚而坚硬的甩出去,甩上剑身,奇异的震动一*传来,太妍手一软,不由自主的放开了剑,长孙无极反手拔出长剑,手一扬,剑光如电,不射她要害,却射向不远处一泊水塘。
太妍半空一个翻身,赶紧去接那师门赐下的剑,那剑撞在塘边石头上,突然更快的回射,太妍赶紧又一翻躲避,又伸手去捞剑吗,身子刚纵到一半,突然定住。
长孙无极的手指,已经按在了她的眉心。
他满手鲜血,按在眉心便是一个深红的指印,倒令粉琢团团的太妍的脸看起来像个善财童子,然而她眼神绝对不善财,甚至是惊恐的,她惊恐的看着那根手指,嘶声道:“你敢对我用禁法——”
“你又忘了,翻天指除了禁闭记忆,还可以给你留下终生印记。”长孙无极淡淡看她,平静无波,看着太妍瞬间死灰的脸色,手指一捺将她捺了出去,“我觉得这才是最合适你的惩罚!”
太妍一个翻身翻落紫竹叶,赶紧伸手对额头一抹,这一抹抹下鲜血,但是额头那指印居然没有抹去,那般鲜亮深红的镶在那里,看起来十分滑稽。
太妍脸色一白,眼泪差点冲出眼眶,她跺跺脚,一声不吭愤然转身离去,孟扶摇也顾不得她,风一般冲上来,一把抱住长孙无极,惶急的在他身上摸索:“你怎样了,你怎样了……”
她摸着长孙无极背后,沾着一手淋漓的血,那般鲜艳得惊心,她惊得声音都变了,抖着嘴唇慌乱的撕自己衣服要给他裹伤,手却抖得厉害,居然怎么撕都撕不动那布料,感觉到长孙无极身子有些软,赶紧抱着他坐下来,又去撕衣服,长孙无极却突然一伸手按住了她的手。
他手心微凉,带着些殷殷的鲜血,手势依旧温柔,轻轻挪开孟扶摇乱撕的手,反手抹上了她的脸,这一抹便接了一指晶莹透亮的液体,顺着他手指滴落,将手上鲜血冲成淡淡的粉红色,孟扶摇痴痴盯着他手指,用手背碰了碰自己眼角,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泪流满面。
这个认知让她心底一酸——原来人的感情会背叛自己的意志,再怎么死撑着,该疼痛的时候还是会流泪,她怔怔看着自己的眼泪,更多的泪水顿时汹涌而出,那般喷溅的泪水里她往长孙无极怀中一扑,放声大哭:
“是我不好是我不好……我不知道我怎么回事……突然失了魂迷了心说那些混账话……是我不好……打我吧打我吧打我吧……”
她一边哭一边用手去堵那个伤口,在自己怀里和长孙无极怀里拼命找金疮药,胡乱将那些宝贝药丸往长孙无极嘴里塞,掌心里触及的伤口似乎同时割在了她心里,割得她心上纵纵横横全是伤痕,那些伤痕也在突突冒血,血肉模糊的裹住她的心,害得心跳得如此急又如此缓,她几乎找不到自己的心在何处。
长孙无极却在她怀里轻轻的笑,将沾了她眼泪的手指放在唇边,似在品味那泪水的微咸,又抬手摸了摸她的发,有点疲倦的闭上眼,道:“让我睡一会……”
他当真闭上眼,安静的睡了,孟扶摇盯着他苍白的脸,阖起的长长眼睫,心上突然如被战车碾过被霹雳劈过——他他他他他不会是死了吧?
她抖着手,颤颤的摸长孙无极脉门,居然摸了几次都没摸着,好容易摸过了,随即吐出一口长气瘫软在地,她默默瘫在满地的潮湿的紫竹叶上,忽然魂飞天外,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有隐卫过来,试图抱起长孙无极,她却已恢复冷静,推开他道:“我来。”
我的错,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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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孙无极和孟扶摇,陷入了冷战期。
其实这样说也不太准确,应该这样说,孟扶摇自己没脸见长孙无极,于是两人不见面了。
她每天哀伤的躺在屋檐上喝酒,对着月亮唱些歌词乱七八糟的歌,醉了便睡在屋瓦上,半夜时翻身踢被子顺便踢掉几块屋瓦——长孙无极在养伤,他伤得不轻需要静养,宗越云痕管不了她,连长孙无极家那只爱宠,最近出来进去眼睛都长在额头上,根本对孟扶摇视而不见。
孟扶摇每天喝着闷酒思来想去,越发觉得那天发生的事不对劲,自己那突然的恶从胆边生也不对劲,虽说那想法是真实的,确实也压抑在心底很久了,但是那样恶性的爆发,实在不像还算冷静的她会做的事,除非有个引子,什么引子?不会是长孙无极的言语,问题应该出在太妍身上。
她仔细的回想,所有的疑虑都定格在太妍对她说最后一句话时的眼神上,那眼神当时只觉得奇怪,事后想起却觉得不对,长孙无极这一门的武功,不是有偏重于精神控制那一类的?太妍当时是不是对自己动了手脚?
所以她莫名其妙半路拦截自己却没动手,只是为了控制了她部分精神,放松了她的警惕,然后利用她来打击长孙无极,再乘机偷袭——她早该想到的,能培养出长孙无极这种人的师门,太妍又怎么可能没有心机?是自己太蠢,以为作战经验不足就代表智商不足,真是一头无可救药的猪!
孟小猪想通了全部关节,却觉得也于事无补,她还能把长孙无极背心那个洞给想没了?她害他受伤……她害他受伤……想起来她便恨不得自绝于人民,她这辈子存在的唯一的最重要的意义,是不是就是害他身心皆受伤?
孟扶摇忧伤的看着月亮,再次懒洋洋的敬了人家一杯,喃喃道:“嫦娥你丫的,叫你丫跑?叫你丫奔月?叫你丫也穿越时空?这下回不去了吧?回不去了还害人家猪八戒,生生的从元帅变和尚,你自觉不自觉?”
“在说什么呢?”有人在她身边坐下来,抢走她的酒壶,对着嘴喝了一口,笑道:“家里的酒都给你喝完了,害得我没酒喝。”
“家?”孟扶摇两眼无神的喃喃,“我没有家。”
“孟扶摇,心在哪里,哪里就是家。”雅兰珠转头,眼睛亮亮如两颗黑珍珠,“你的家,在这里。”
“哧——”孟扶摇回她一个彪悍的笑。
“就知道你不承认,”雅兰珠无可奈何的摇头,“也不知道几天前是谁鬼似的一身鲜血负着长孙无极撞进家门,直着嗓门喊宗越宗越,愣是把我吓了个半死,以为你俩殉情了,孟扶摇,我当时应该找个画师把你那模样画下来,看你还怎么嘴硬。”
孟扶摇沉默下来,半晌把脑袋往裤裆里一夹,薅韭菜似的薅头发。
“奶奶滴我好纠结啊——”
“纠结你个头啊。”雅兰珠拿酒壶敲她,“你上次还和我说,活在当下,记得不?活在当下!”
“我活在当下会害人家从此后只能活在过去啊——”孟扶摇继续嚎。
雅兰珠忍无可忍,一脚将屋瓦蹬了个坑,然后将孟扶摇踹了下去。
轰隆隆一阵响,夹杂着唧哩哇啦的怒骂,然后突然归于寂灭,仿佛那张骂人的嘴突然被堵了。
雅兰珠扒着踹开的破洞,毫无愧疚的对底下喊话:“长孙无极你没被砸坏吧?我把那个口不应心偏偏连喝酒都要睡在你屋顶上喝的无耻家伙踹给你了,好好接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