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訇然记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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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竹林、四方院、支出的一间小平房、出门左拐,沼气池、四岁的小女孩……

    简洁趴在沼气池沿,用木档往沼气池里一寸一寸地舀,折腾到手臂酸痛,汗流浃背。

    异类!

    一弘惊雷,简洁浑身震颤。

    “等我,我马上就回来。”

    “有一回我掉进了那个茅坑里,满身的粑粑,好臭人,我妈妈拉着我过马路去河边洗澡，是不是很搞笑”

    “我会唱《世上只有妈妈好》,还想把六婶奶奶家的橘子都摘光光,哈哈。”

    “爷爷家的鸡蛋是被我捡走的,然后我把它吃了……嘘~千万要为我保密哦!”

    “咦!你是谁啊”

    泪水哗然,像断线的珠子,和决堤的洪水，在简洁脸庞肆虐。

    “你在哪里在哪里呀？在哪里呢？”

    有人去世，有人搬走，四方院越来越冷清,终于被遗弃,天井里最先长出皮叶树,渐渐地房屋坍塌，断壁残垣、杂草丛生。

    新一轮土地分配的时候,四方院被彻底夷为平地,简洁再也分不清哪里是突出的小平房，哪里是出门左拐，走多远是沼气池。

    简洁看着桌上的画纸:竹林、四方院、沼气池、四岁的小女孩。

    那是一场独属于她的邂逅。而她,整整遗忘了十七年。

    泪水不听话地在简洁脸庞滑落，滑落成恸哭,舍友吓懵了，纷纷前来询问安慰。

    “我没事,失恋了,难过一会儿就好。”简洁说着慌忙擦拭泪水。

    简洁把画纸夹在日记本里,爬上床铺,她把枕头搂在怀里,整个人用力蜷缩,恨不能蜷缩成婴儿,然后回归母体。

    简洁恨自己,怎么可以把这么重要的事情忘记，她在心里对异类说：你一定有事才会不辞而别,但我们说好见面,你一定回来过,你一定等了很久,你一定失望了、好难过。

    可你为什么不叫我？你呼唤我的乳名啊,我就会听到,然后停下脚步,我们继续聊天,你说要给我讲很多故事,我还要告诉你那些永远也说不完的家家酒。

    你走以后发生了很多事。

    我偷过别人家的零钱，被人设计翻过高墙还因此挨妈妈揍，那是她唯一一次揍我，扫帚都打坏了。

    我和小伙伴们逃过课，躲在山沟沟里抽烟，“五牛”，你知道“五牛”吗？是当时好流行的一种烟，和“红塔山”一样流行。

    我辍过学，当过童工，后来爸爸去世了,我明明伤心到要死,却还要装出一副深明大义的样子,我连哭都不可以,我不能释放内心深重的悲伤,因为我怕自己会无法止息。

    妈妈神思恍惚,哥哥又还没有回家，我这个孩子,却要把自己武装成大人，去条理分明地处理每一件事情，内心的悲伤却蚀骨噬心。

    异类,你好决绝！你闯入我生命,却不辞而别,明明我已经忘记,你如何又教我想起十七年,那么漫长而疼痛的成长,你让我独自承受!

    ……

    十七年,恍如隔世,恍如隔日,异类没有等简洁，简洁却于遗忘中悄然铭记。

    夜渐深，人入梦。

    梦中，一个女孩趴在沼气池沿，浑浊的沼气池水里，一个黝黑的脑袋浮在水面,极圆,剔透且晶莹,流溢着一种神秘的光华,他没有鼻子,也没有耳朵,但他的声音很奇特,能让人感到他身上散发着一种诡谲的力量与之心相通灵,他的眼睛里闪烁着能够穿透黑暗的光芒。

    他们相对而视、相视而笑、莫逆于心。

    花园有樱花、梨树、海棠、玉兰、丁香、秋千和月季，简洁在秋千旁边的月季花脚下挖了个洞，将一个小盒子埋在树下，放了颗鹅卵石做标记，又撒上枯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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