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那个慈眉善目的蔡丞相。他嗫嚅道:“丞相,奴才连鸡都不敢杀,如何能杀人呢?”
“你杀的不是一般人,是大虞天子!”
蔡赟的话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且一家人都在蔡府当差,元宝实在没有勇气反抗。他两腿发软,一步三晃地回了敬天殿。一切都在按照蔡丞相的部署有条不紊地进行着,皇上寝室外面守夜的四个宫女昏昏欲睡,侍卫们站在门外,对里面的动静毫无察觉。见到元宝回来,他们也只是礼节性地点下头,并没有追问。
艾香还在燃烧着,缕缕清香让人平心静气,神清气爽。可对赵佑真来说,这却是致命的香气。半个月以前,他胸闷气短,呼吸不畅,甚至有几次短暂的昏厥,王太医说这是典型的气喘病,让他保持心情愉悦,忌辛、辣、海鲜,气喘病便会慢慢好转。
但赵佑真不知道的是,王太医隐瞒了很多。他见过了太多病例,诱发气喘的外因无非那么几个,他稍加观察,便得出了结论——皇上不能吃牛肉,也不能闻艾香。他写完方子,还没送到天健宫,便被王如意给劫走了。
王如意接受了太后的指示,再跟蔡赟一合计,便制定了一个完美的方案——斋戒期间,皇上不能吃牛肉,便可给他吃大量艾草饼;晚上,再在他房间里点上艾香。这样,他的气喘病会神不知鬼不觉地发作,就算死了,也没人知道他是怎么死的。
可怜赵佑真不知是计,晚上吃了一堆艾草饼,还觉得此物养生,要御厨们学着做,全然不知是因为此物才会胸口不适。晚上元宝给他点上了艾香,他也毫无察觉。在他睡熟了之后,蔡赟又制造了刺客来袭的假象,让陆勋带着人到处找刺客。陆勋也是聪明人,担心中了调虎离山之计,便派人四处去搜,他则带着几个亲信,站在敬天殿外面严阵以待,竖起耳朵留意四周的动静,如此一来,自然无法察觉赵佑真喘息发作。
杀了赵佑真,再在山下擒住梁翊,给他扣个通敌的帽子,让他身败名裂,也算是出了一口恶气。况且只要他不在赵佑真身边,赵佑真死亡的可能性就会大大提高。一切都在蔡赟的掌握之中,唯独没想到的是,梁翊竟然没把他派的人放在眼里,自顾自地冲上山来。
果然符合他一贯的性格。
不过,既然他送上门来,那就再给他一条罪名,总不能让他空手而归吧?
梁翊杀退了最后一波包围,在瑜伽寺深处守卫的陆勋这才听到他的动静,急忙跑出敬天殿。梁翊浑身是血,脸上还挂着彩,他一抹脸上的血,大声说道:“陆二哥,有人想陷害我!”
一声委屈但又亲切的“陆二哥”,让陆勋心里一热,他三步并两步跑过来,心疼地问:“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了?”
“没事,我要先见圣上,问清楚是不是他想治我的罪!”梁翊理直气壮地说道。
“治罪?”陆勋不可思议地摇了摇头:“怎么可能?他很信任你,才把你召回来,我还有些嫉妒呢!”
梁翊一下子就踏实了,嘿嘿笑了两声,说道:“我永远无法超越陆二哥。”
“贫嘴!”陆勋笑了他两声,回头看了敬天殿一眼,说道:“圣上已经睡下了,要不你先歇息一晚,明早再来拜见?”
梁翊看了看身后穷追不舍的人,说道:“恐怕不行,他不洗脱我的冤屈,估计我今晚就会被抓回直指司了。”
“也好,那就只能冒犯了,让元宝去通报一声吧。”
陆勋喊了元宝好几声,也不见他答应,宫女们也没人答应。陆勋走到外间,才发现几个守夜的宫女竟然全都睡着了。
“你们好大的胆子!”陆勋一声怒喝,宫女们依旧无动于衷,可里屋,却传来“当啷”一声。
陆勋尚有理智,梁翊却二话不说,直接冲了进去。隐隐烛火照明下,他隐约能看到一个颤抖的身影,正拿着刀,站在赵佑真床前。
“有刺客!”
梁翊这一声怒喊,敬天殿都震了三下。元宝痛哭流涕,已经疯疯傻傻,他哭喊道:“我不管,蔡丞相要我杀了他,我们全家才能活。”
“你别听他的,放下刀!”梁翊一边走近,一边不动神色地从肩上取下了弓。
元宝放声痛哭,鬼使神差地将刀插向赵佑真的胸口。可他的手还悬在半空中,就再也动不了了。他印堂上中了一箭,依着床边缓缓倒了下来。
可他们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赵佑真依然毫无反应。梁翊背起弓,点了蜡烛,凑到床边去看,这才发现他口吐白沫,脸色青紫,已经昏死过去。
“陛下!”
他大叫了几声,陆勋便带着人赶过来了。他浑身是血的站在床边,身后是生死不明的皇帝,对面是一群面带疑色的士兵。
疑似幻觉,他眼前突然看到了父亲,跟在长垣谷梦到他的情景一模一样,他满面哀色,没有双眼。
他蓦然回到了十五年前,看到了同一幕的上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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