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那天之前,我一直都以为我们很幸福。”
“在你说出‘没那么爱我了’之前,我一直以为我们在一起非常幸福!”
……
那天吵完后,两个人默默和好。
纪锴没有为自己说过的话道歉,私底下却无比后悔。从那之后,绝口再也不想、不提那天的事,对朱凌的态度比从前更加温柔呵护得多。
以至于后来的两年,两人都几乎像是刚坠入爱河的时候一样柔情蜜意、如胶似漆。
一度以为,经历过这磕磕绊绊,彼此都更学会了珍惜、懂得了如何去爱对方。
……直到叶氤按门铃事件。
恍恍惚惚,黑暗中膝盖“砰”地一声磕在酒店的柜子上。一阵钻脑子的剧痛从膝盖直冲头顶,眼泪差点飙出来。
真的,只差一点点吧。
……
如果这通电话打过来的时候,没有按门铃的小妖精,没有那天街上大打出手的一锅粥。
那么他现在一定会在家,窝在温暖的沙发上。捂着被负罪感啃咬的心脏,全心全意地用无尽的思念温柔包裹住朱凌。
相信那样厚重的爱和思念,一定能治愈曾经的一切小伤口和小矛盾。以后的日子里,继续甜蜜宠溺温柔,继续把朱凌捧在手心里都怕化了。
可是。
现实却是什么呢?
黑暗中,酒店房间精致的小壁灯发出昏黄的光,微明、美丽而讽刺。
纪锴觉得鼻子有点发酸。
如果,他还能继续像曾经一样完全地、毫无保留地信任自己的爱人,那他现在根本就不可能在这里。
不可能鬼使神差答应跟小妖精的男朋友来个“空降探班”,最后沦落到在暴雨□□处一室。
……
电话那端一声玻璃碎裂的响声传来。稀里哗啦。
“朱凌?!”
“呜……我没事。是瓶子……不小心打了。”
“你喝酒了?”
“是,我喝了!我整整灌了一瓶红酒,才敢打电话问你刚才那些话!”
纪锴抬起手腕,蹭了蹭发烫的双眼:“你胃不好,少喝点。”
“我不管!熊宝宝你都不爱我了,你都不想要我了,我还不如喝死算了。”
有很多时候,纪锴都觉得朱凌都好像是一个可爱却作闹的孩子。一会儿融化你的心,让你想要把他揉进怀里,一会儿又把你气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我当然爱你。”
虽然这份爱最近变得有点儿让人难过。
“你和小琰两个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人了。别没事糟蹋自己听见没?地上的玻璃渣别不要去捡,当心扎手。别胡思乱想,快点上床睡觉。”
“锴哥……”
“你乖乖的,明天我就去C市找你。”
那边的声音像是突然被点亮了:“你会来吗?熊宝宝,你真的会来?”
“雨一停我马上就去。”
朱凌鼻音吸了好几声,像是终于破涕为笑:“那锴哥你一定要来!我等你,你不能骗我?”
“好好,你快点睡,别耽误了工作,嗯?”
……
房间里恢复了寂静。
黎未都木然望着漆黑的天花板。
一直以来,他都理所当然地以为,纪锴和他是一模一样的。
上赶着喜欢别人,贪恋那一点点的奢侈的温暖无论如何都舍不得放手。最后只能一退再退、忍让无止尽的轻视、冷漠和作天作地,束手无策。
才会每次都忍不住。
像是轻视、怨恨活该找虐的自己一样,找准一切机会疯狂怼人家。
不。事实证明他错了,简直错得离谱。
他是没人爱。可别人,却是都有人爱着的。
刚才电话里,朱凌一字一句、患得患失的心情,黎未都并不认为那也能是戏。
既然如此……
【黎哥,我本来真不想说的。可是他们两个实在太明目张胆了,整个剧组的人都知道!】
既然已经有了心爱的人,又那么幸运地还结了婚。为什么还要那么贪心不足,抢别人的东西?
不明白。
有很多事情,黎未都想不明白。
朱凌就像是上天眷顾,总是轻易就得到他想要的一切。
高中时,明明又穷又蠢,除了会弹会唱会笑会耍宝,别的本事啥也没有。却只要抱个吉他坐在操场,马上围三层星星眼的崇拜者。
人见人爱、花见花开,感觉完全不需要努力似的,好运就总能降临到他头上。偶尔做错事情,也总能用卖萌耍贱的方法圆润地蒙混过关。
再看自己,豪车上学、管家接送,严谨、认真,永远名列布告栏成绩单的第一位。
却总是形单影只。
最后,就连认真捧在手心里呵护多年的宝贝,也被朱凌轻轻松松粲然一笑就拐走。
“其实,那都只是吵架时的气话而已。”
黑暗中,纪锴的声音闷闷传来。像是在跟他说话,又像是那自言自语。
“我心里……没那么想过的,真没那么想过。我从来没要伤害他。”
黎未都默默无言。好虐,简直难以呼吸。
看吧。真的所、有、人都爱朱凌。所、有、人都对他一心一意!
逆天了。
“……现在说这话又有什么用?”
怀着一丝不甘、一丝恶意,缓缓地用他那低沉清冷的声音幸灾乐祸:“有些话,一旦说出来伤害就造成了。就好像砍人一刀一定会留疤,就算再怎么后悔也于事无补。”
纪锴僵住了。
黑暗的房间里明明看不到脸,那种讪讪的心塞感觉却很清晰。黎未都有些得意。
【未都,你知道吗?】
【其实,我知道只要经常回复你的信息,就会让你好受很多;也知道稍微对你温柔点你就不会那么难过。但是,我就是不愿意那么做~】
叶氤说这话时,大眼睛闪烁,清秀的脸上仍挂着他那近乎天真的笑意。
那一刻,黎未都明白了原来心脏骤痛会是一种控制不了的生理反应。
艹……
上一秒还拿着刀,得意洋洋想戳别人的脊梁骨,下一秒,一直拖着不好的伤口怎么就突然莫名崩开了?
发不出声音,自作孽不可活。胸口渗血像在被凌迟。
而邻床坐着的纪锴并没有发现任何异样,还在一派认真地继续讨教:“但是黎总,就没有什么办法能逆伤害么?如果我非常、非常地诚心地道歉呢?”
黎未都如同一条搁浅的鱼,努力停止无谓的翻腾,以没有一丝颤抖的声音答道:“没事的,吸取教训,‘下次’别这样就行。”
“但你刚才不是说……”
“我的意思是,‘下次’,等你换‘下一个人’的时候,好好对他,不要再在吵架的时候口不择言就行。”
“……”
“……”
“哎你这人!”纪锴好气又好笑,一个枕头砸了过去,“怎么我就该换下一个了?要换也是你换吧?讲道理黎总,咱们都别自欺欺人、也别争斗气输赢——是叶氤单方面缠着朱凌,你心里其实应该是清楚的?”
黎未都冷笑了一声。
“朱凌花言巧语哄人骗人的本事,你又不是没见识过。这件事他绝对干净不了,惯犯了,你还是小心点为妙。”
黎未都说完这话,坐等纪锴反驳。
屋子里却陡然一片安静。
当然,在纪锴的感官里,世界并不安静——正有一辆绿皮火车哐当哐当呼啸着从他头上开过,激起一阵剧烈的耳鸣。
他愣愣盯着手机屏幕。
人生的大起大落,真的是无比刺激。
真的。
“我不帮人搓背。”
你妹啊。
黎总送睡衣进来动作很谨慎。
从开启一条缝的门里飞速伸了一只手进来。扔了就躲,好像生怕纪锴会突然大开浴室门把他拖进浴室里吃掉一样。
嗯?纪锴挑眉,这贞洁烈夫的反应还真他妈有意思。
那件睡衣怎么说呢……目测不是普遍意义上的睡衣。不分上下身,统共一条带子系在腰上,一走路露出大腿根,相当的风骚。
但怎么办呢?男宾部睡衣统共就这一款,没得选。
纪锴推门出来,路过门廊的镜子认真欣赏了一下自己诱人的身姿,耳边刺耳地传来黎未都不耐烦“啧”地一声。
奶奶个熊轮得到你啧么!
愤然抬眼,土豪却并不是在啧他,而是拿着一只插在墙上的吹风机,正在兀自阴云密布地皱眉不爽。
大哥。
二十分钟前你先洗的!
从洗完就开始摆弄那个吹风机,现在老子都进去又出来了,你头发还是湿的呢?
“怎么了,不会用?”
“这吹风机坏了!”黎未都没好气,“什么破店!以后再也不来了!”
第一,要是真的坏了可以打电话叫前台来换,那么长的时间您老都只顾着怨天尤人去了?
第二……
纪锴把吹风机拿到手里,按了按钮确实没风。但墙壁显示的这插口是屋里唯一的应急电源,理论上应该不是没电。
啊!
左试右试,吹风机终于“嗡”了一声——怪不得刚才一直觉得把手的地方松松的有点儿怪怪的呢,原来捏紧就能上风了!
和普通的吹风设计是不太一样,也不怪没脑子总裁找不着。
嗡嗡嗡,嗡嗡嗡,热风滚滚吹出来。
“黎总,给,好了。”
嗡嗷……到黎未都手里,瞬间死掉。
“黎总,你要捏住这儿。”
嗡嗡,嗡嗷……
“捏住啊你!一松开当然就熄火了!”
“捏住还怎么吹?”
“捏住怎么就不能吹了?一边捏着一边正常吹就是了啊!”话说大学浴室里的公共电吹风为了预防浪费好多都是这样设计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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