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都留给了汉尼拔·莱克特。
汉尼拔·莱克特抱着米莎坐在靠近壁炉旁的沙发上,男孩灰蓝色的眼眸中沉淀仿佛栖息在灰烬之中的星点火焰。而他的妹妹靠在他的怀里,毛毯将两人包裹,为他们隔开两个世界。
有时是长久的沉默,有时是汉尼拔·莱克特轻唱着童谣的声音。
“树林里有个小矮人,平静又沉默。他有一件紫色的小大衣……”
米莎在他的怀里昏昏欲睡。
汉尼拔·莱克特的眼眸中有刹那的破碎,他轻轻地呼吸着,他挚爱的妹妹身上,死亡的味道萦绕。
他妹妹从不知道的是,他虽然没有他妹妹“看”的力量,但他却能够从气味中辨别出很多。
那也是他的天赋。
米莎·莱克特的眼眸半睁不睁,喃喃道:“汉尼拔……天使说,米莎会在天堂拥有一个自己的花园。”
“嗯。”汉尼拔·莱克特的下颌轻轻蹭了蹭女孩的发顶,低声应道。
“米莎可以跟爸爸妈妈,还有汉尼拔分享那个花园吗?”
“当然可以。”汉尼拔·莱克特轻声细语,“我们很乐意分享米莎的花园。”
“汉尼拔……”米莎小声咕哝道,“别哭了……”
汉尼拔·莱克特的身体微微一僵,年仅八岁的孩子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来,“我没哭,米莎。”
米莎·莱克特没有回答,她慢慢地阖上了眼睛。
汉尼拔·莱克特克制地低下头,亲了一下米莎的额头,轻声道:“好梦,米莎。”
米莎·莱克特静静地睡去,没有再睁开眼睛。
加百列叹了口气,走到了壁炉旁。他抬手轻轻在汉尼拔·莱克特的眼睛上拂了一下,然后,那双沉寂的灰蓝色眼眸陡然亮了起来。
“米莎!”
他看到,他挚爱的妹妹站在他的面前。神采奕奕,眼眸明亮,与他怀里如花一般枯萎的身体截然不同。
“汉尼拔。”
小姑娘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来。
汉尼拔·莱克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轻轻触碰女孩的脸庞。他摸了个空,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他努力不让自己露出失落的表情来。
米莎·莱克特此时的笑容就像是他们还在莱克特城堡中生活时的明亮纯粹,即使在女孩的眼中,世界扭曲而可怕,几乎每个人都像是披着两张截然不同的皮囊,但倚靠在哥哥并不结实的胸膛里,她却活得比谁都快乐。
她还小,似乎什么都不懂。
但事实上,她对某些事情有着惊人的敏锐。
她看着被生死隔开的亲哥哥,看着暗金色的发间,狰狞的鹿角正在慢慢生长——那样可怕的情景,从来让她心生惧怕,拒绝看过去的。但此时此刻,她小心翼翼地靠过去,就像是之前无数次靠进自己哥哥的怀里,认真地说道:“说好的,汉尼拔。”
汉尼拔·莱克特看着自己挚爱的妹妹。
“汉尼拔,一定要来米莎的花园。但是——”米莎·莱克特认真地说道,“别来得太早。”
死亡的痛苦,她体会过,希望她的哥哥能够远离。
狰狞的鹿角停止了生长。
汉尼拔·莱克特凝视着鬼魂湖蓝色清澈眼眸,慢慢点头:“好。”
“说定了,米莎。”
哦,战犯是存在的,只是四年来一直在驱壳的角落里沉睡而已。
斯潘塞·瑞德,这个出身美国中产阶级家庭的高智商男孩,为了避免这个身体因为白天黑夜的巨大差距而被人当做精神分裂,下了大功夫去模仿加百列的言行举止,如今穿起西装三件套走在街上时也似模似样。
只除了气质上的差异难以弥补——
加百列看人的时候,即使再温和,也给人一种距离感。而瑞德,他给人的感觉实在太过无害,即使他努力地瞪眼冷脸,也没有办法给人以威胁感。
瑞德努力过了,但效果也就这样了。
加百列:就当做-爱幼好了。
于是,晚上加百列掌控身体的时候,要么伪装成连熟人都认不出的模样,要么就向白天爱书腼腆人设的青年看齐。
加百列觉得,斯潘塞·瑞德的进步已经很大了,最起码,在遇到陌生人的时候,那孩子没有视线漂移不敢跟别人直视。
这已经是巨大的进步了。
加百列:慢慢来,幼崽总是应当获得更多的关爱。
瑞德和汉尼拔走过长长的巷子。
十二岁的汉尼拔·莱克特,身体抽条似的长,在同龄人中算是高挑的存在。暗金色的头发梳成了三七分,尤带稚气的相貌综合了父母在长相上的优点,俊美而忧郁。
披着安瑞卡斯·多特里希壳子的斯潘塞·瑞德站在汉尼拔的身边,明明年龄上更趋向父子,但由于瑞德纯粹的气质和汉尼拔成熟优雅的表现,他俩反倒更像是兄弟。
好吧,他们严格算起来,只相差四岁。
不过,等瑞德回归到自己的时代,他们相差的岁数就要悬殊了。
走在幽深的长巷中,汉尼拔·莱克特鼻翼翕动,宛如喟叹一般道:“贪婪,渴望,愉悦。”
他身旁高大的男人侧头看向汉尼拔,唇角弯了弯,鎏金的色泽在眸中流转。
身体的主权,悄无声息地切换到了加百列的手中。
空荡的长巷里,来自于身后错落的脚步声以及越发粗重的喘息声越发明显。不用回头,汉尼拔·莱克特就能够感觉到那扑面而来的恶意。
汉尼拔·莱克特的神情平静极了,他就像是行走在奢华的上流舞会中,矜贵而优雅。
他的声音在巷子中回荡。
“4月21日,警署在塞纳河中捞起一具尸体,女,年龄在四岁到五岁间,面部遭受重创无法辨别其身份,生前遭受数次侵犯殴打,胸腔被割开,缺失了心脏。”
“4月28日,警署再次从塞纳河中捞起一具尸体,男,年龄在八岁到九岁间,同样无法辨别面貌,生前遭受侵犯和殴打。他缺失了左手。”
“5月5日,仍旧是从塞纳河中飘来的尸体,女,年龄在五岁到六岁间,无法辨别面貌,生前遭受侵犯和殴打,她缺失了左腿。”
“5月12日……”
“5月19日……”
汉尼拔·莱克特咬字清晰,慢悠悠地将这段时日笼罩在法国巴黎的杀戮阴云娓娓道来,音量不高不低,语调悠扬。
从4月21日开始,每隔七天就出现一具残缺的尸体,饱受摧残地死去,面目全非。到了现在,已经出现了十八位受害者,年龄均在四岁至十二岁之间。
杀手被新闻媒体称之为“塞纳河屠夫”。
小巷的尽头,一个穿着黑色长风衣的男人站在那里。他的手中把玩着一把手-枪,看向他的目光充满了贪婪的欲-望。
混杂了情-欲的食欲,这样的气味让汉尼拔·莱克特作呕。
他忍不住去想,究竟是怎样低等的存在,会对他们认定为食物产生情-欲?
粗鲁,低劣。
汉尼拔·莱克特皱了皱眉。
虽然报纸上宣称塞纳河屠夫切割下受害人的身体部位是为了收藏,但他知道,他是为了食用。
他总是知道。
而眼下弥漫在长巷的气味,证明了这一点。
哦,警署还有一项没有侦查到的是,塞纳河屠夫不是一个人,而是两个人。
他们既是同伴,也是恋人。
汉尼拔·莱克特不禁沉吟,明明互为恋人却还侵犯被当做食物的受害人……
果然还是粗鲁,低劣。
身前身后的目光都是冲着汉尼拔·莱克特来的,这让他觉得被冒犯了。
按照他们的犯罪模式,他们会在街头巷尾突袭那些孤身一人的目标,是连番的胜利冲昏了他们的头脑,还是……汉尼拔·莱克特眨了一下眼睛,难道是因为瑞德看上去很好欺负,所以,他们才肆无忌惮地在白天就攻击目标?
汉尼拔·莱克特决定不告诉瑞德这一个发现。
因为瑞德一向觉得,他已经足够地像是一个成年人了。
可事实如何,看看这两个青天白日就敢袭击他们的连环杀手就知道了。
“小家伙,看来你知道的不少呢。”
身后,黏腻而阴冷的男声响起。一个穿着得体衣物,完全能够直接去舞会应酬的中年男人把玩着手中的匕首,他的舌头伸出来,慢慢地舔着匕首。那双充斥着欲-望的眼睛死死盯着汉尼拔·莱克特,嘶哑着道:“我要他的眼睛。”
他的下身高高地耸起,伴随着食欲一同而来的是身体上的情-欲。
巷子前方,举着手-枪的男人露出一个同样狰狞的笑容来,“那我就要那双手好了。这个货色,可比昨天晚上那个小姑娘好多了。希望他哭起来的声音同样动人。”
汉尼拔·莱克特扯了扯唇角,摸向了上衣的口袋。
方才在商店的时候,他就感觉到了那种黏腻的目光。所以,他购买的物品中添了一把手术刀,就放在他的口袋中。
“小乖乖,跟叔叔们走吧。”男人的笑容里满是恶意,“这么漂亮的脸蛋,伤到哪里就不好了。”
“先把那个碍事的解决了。”身后的男人挑剔地看了一眼加百列,成年人不是他们的菜。
面对他们的轻视,加百列还能说什么。
他抬眼瞟了一下长巷两侧的墙壁,无数写满狰狞与痛苦的鬼脸浮在上面。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这两个人固然热衷侵犯十二岁以下男孩女孩,品尝他们的身体,却也不代表他们的猎物局限在那个年龄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