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嗯哼”清了清嗓子,徐如意开口说道“敢问方先生,王半山(王安石字介甫,号半山,世人又称其王荆公)当初做此文所为何意?”
方毅斜眼一瞥徐如意“这都不知,王荆公做此文感叹方仲永不珍惜才华,不知努力向学,其父贪图小利,终让仲永泯然众人,同时借此文劝慰世人虚心向学,不要挥霍才华,虚度光阴。”
“先生说的好”徐如意先是点了点头,但又摇了摇头“其中的意味确实如此,但理想与现实又有区别。王荆公也是一叶樟木矣。”
“大胆”方毅又一声厉喝“竟敢诽谤王荆公!”
“在下不敢,只是对此文章另有见解,这也不行吗?”徐如意顿了一顿“世上有完人吗?”
“世上当然没有完人”
“哦?”徐如意眼中闪过一丝玩味“那先生说说当今天子又有何错处?”
“你!”方毅脸色涨红,不知如何答话。
不理会方毅的尴尬,徐如意开口说道“方仲永的人生本来就应该是老老实实的当一个农夫,随他父亲种田。但其五岁时无师自通,学会了写诗。后来他的父亲没有送他进学,这也是事实。但仔细想想,一个诗词才情极高的人一定会是一个善于治国的能臣吗?”
轻咳一声,徐如意接着说道“论诗才,自古无过李太白,杜工部。当时二人正逢安史之乱,二人或许留下了无数华美诗篇,但真正为君父解忧,平定乱世的人是郭子仪,李光弼等军中大将。宋朝时的词作异彩纷呈,做得一首好诗词几乎就等于得了一个好前程。但宋朝却先后被辽,金,西夏所欺,最后更被蒙古人所灭,直至当今圣上恢复我汉家河山。宋朝时的文风鼎盛,为何会被北方蛮夷所欺呢?由此可见诗才与能力并无关系。”
“你这是强词。。”方毅刚要说话,却又被徐如意一挥手打断。
“所以诗词到底有什么用呢?我认为是玩乐”徐如意沉声说道“诗词做的再美,他抵不过一碗能填饱肚子的米饭。只要是想,人人都可以做着玩玩,做的好坏并没有关系,一笑了之。方仲永出身贫农之家,父母见识浅薄,贪财好利。先不说如果方仲永进学之后会不会为官一方,就凭他的眼界见识,他也不太可能会成为一个好官,我觉得庸官的可能更大。与其花费钱财去为他请先生博那金榜题名的机会,还不如用他的诗词多换些钱财,改善家里的生活。这样对家里好,对国家也好。”
“你是说贫农出身的人都没有眼界吗?”方毅阴森森的问道,他在暗指朱元璋。
徐如意刚刚才玩过的把戏又岂能上当:“时代也有分别。作诗上才情丰富的人或者可以通过死记硬背金榜题名,但他没有见识肯定不会是个好官。当今天子出身贫寒,但经历乱世,眼界开阔,虽然不擅诗词歌赋,但一样开创我大明盛世。”
“切”方毅也是没词了,只能酸溜溜的说道“诗词之道在你的嘴里成了一件万物,说的你会作诗一样。”
“怅怅莫怪少年时”徐如意沉吟片刻,开口吟道“怅怅莫怪少年时,百丈游丝易惹牵。何处逢春不惆怅,何岁逢情不可怜。杜曲梨花杯上雪,灞陵芳草梦中烟。前程两袖黄金泪,公案三生白骨禅。老后思量应不悔,衲衣持钵院门前。”
唐寅的一首《怅怅词》一出,方毅是真的傻眼了。所有人也都震惊了。
丫鬟小厮们的文化或许不高,但这首怅怅词的词句也并不高深,通俗易懂。每一个字他们都认识,而且他们都能听出其中的哀伤与超脱。
“这诗怎么样?我不还是在这里当家丁吗?方先生?”徐如意看着方毅,淡淡的说道。
“你,你是抄的”良久,方毅才憋出了这么一句。
“切”徐如意不屑的一小“你也就这点能耐了。”
说完转身回屋去了,留下了一脸震惊的众人,和若有所思的王方。
“好,好厉害哦”看着徐如意离开时潇洒的背影,蓝春发出了这样的感叹,说出了所有人的心声。
方毅气的是彻底说不出话了。如果徐如意留下来和他辩论诗词的真伪,他有充足的信心可以驳倒对方,哪怕这词真是徐如意做的。可现在人家走了,还说了这么一句,他的脸面是彻底没了。
“春儿”一个雍容华贵的妇人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蓝春和方毅的身后。
蓝春转头一看,甜甜的叫了一声“娘~”,张开双臂向那艳丽妇人跑去。
这妇人正是蓝玉的正妻牧夫人。
牧夫人伸手为蓝春整理了一下有些散乱的鬓角,开口责备道“整日里疯疯癫癫,也不知道用心攻读。竟让人操心。”
“夫。。。夫人”方毅在一边讷讷的拱手向牧夫人行礼,‘也不知牧夫人都听到了多少。’
牧夫人也没搭理方毅,只是自顾自对儿子说道“那个小家丁有点意思,给你当个伴读书童怎么样啊?”
“好啊,好啊。”蓝春开心的直拍手。这样以后听书就方便了。
“夫人”院子里,王方站了起来。大踏步走到了夫人近前,低声说道“这人是我捡回来的,自称是猎户家的儿子,但今日所见,可不太像啊”
“嗯?”牧夫人皱了皱眉头。
“待今晚老奴盘问清楚了,明天再给您答复如何。”王方接着说道。
“也好,就这样吧。”牧夫人点了点头,拉着儿子蓝春转身离去。
周围的丫鬟仆役也慢慢散去,最后只留下方毅站在原地,从刚才夫人的态度中,他知道,事情大条了。
果然,不一会儿,牧夫人身边的大丫鬟送来了消息“去账房把这个月的禄米结了吧。。。。”
王方的小屋里,门已经关上。徐如意和王方静静地相对坐在桌子的两侧,谁也没有说话。最后,王方先开口了“如意啊。。”
“干爹”徐如意低声应道。
“你到底是谁啊?”王方问道“刚才你的一番言辞,可不像是猎户的儿子啊。”
“儿子”徐如意脑筋飞转,还是咬着牙开口说道“儿子没有骗您,我的父亲真的是一个猎户,只是他每日里除了上山打猎以外,从小也一直教我读书,而且还教了我些武艺。”
挠了挠头,徐如意接着说道“其实儿子也知道,我父亲与别人不太一样,只是我问过他,他什么也不说。”
“这样啊”王芳喃喃道,突然一拳打向徐如意的额头。
徐如意目光一凝,下意识的就要催动护体真气,但猛然克制住了冲动,只是将双臂交叉在面前。王方的拳头重重的打在徐如意的双臂,徐如意趁机倒在地上,一副承受不住的样子。
王方站起身,又是几拳打来,拳风阵阵,显然力道不轻。徐如意就地一滚,翻身站起,随即双臂挥舞,将王方的攻击一一拨开。王方的拳法大开大合,显然是军中的战技,招式简单,只追求力量和速度。徐如意应对起来并不难,但每次挡开王方的攻击,徐如意的会露出疼痛的表情。十几招过后,徐如意卖了个破绽。“嘭”一声闷响过后,王方的拳头正打在徐如意的胸膛,徐如意借机后退几步,伸手揉动胸口。
胜负已分,看着徐如意肉痛的样子,王方没有继续攻击。
‘招式也没有什么章法,看来也是军中的功夫’若有所思的想了一会儿,王芳说道“你父亲长得什么样子?”
徐如意想了想,说道“恩,我父亲皮肤有些黑,狮鼻阔口。满脸的胡子,身材也很魁梧。。。”
天知道这番描述完全是徐如意照着前世看的电视剧里李逵的样子说的,没想到王方听了沉思一会,陡然面色打遍,吩咐一句“你待着别动”便起身出门而去。留下徐如意在屋里摸不着头脑。
蓝玉府上的练武场中,一脸大胡子的蓝玉光着上身,正在场中耍着一口大刀。每次感到有些无聊的时候,蓝玉总会在这里打磨自己的武艺。天气凉爽,但蓝玉的身上却是大汗淋漓,一刀刀四下劈砍,带出无数风声。一招立刀下劈之后,蓝玉猛地停下动作,回头喝到“谁!”
身后不远处出现一个老人的身影。
“老王,你怎么来了?”蓝玉看着向自己走来的老人,有些不自然的笑了。
也是,毕竟把对方的儿子陷在战场之上,虽然王方没有怪他,但他还是感到对不起自己的老部下。
“将军”王方拱手道。虽然蓝玉已经是凉国公,但王方还是习惯用军中的称呼。
蓝玉随手将手里的大刀扔到一边“有什么事吗?”
“将军”王方开口将徐如意的事从头说了一遍,然后说道“那个徐如意虽然不知道他父亲是谁,但听他的描述,小的想到一个人。”
“谁?”蓝玉也有些好奇。
“刘福通”
蓝玉的眉头皱了起来“不会吧。。。当初那廖永忠不是。。。”
“大帅”王方的声音很低“当初廖永忠只是说将小明王和刘福通扔到了江里,但最后咱们只看到了小明王的尸首,那个刘福通的咱们没看到啊。”沉默片刻“更何况那刘福通本是颍河南岸的人,从小熟悉水性。别的人扔在江里是死定了,但那刘福通就未必了。。。。”
“不会吧”蓝玉有些迟疑“那小子不是姓徐吗?”
“您忘了,但小的记得,刘福通的老婆好像是姓徐的。”
蓝玉眯了眯眼,陷入了沉思。一旁的王方也不说话了。
良久,王方又开口了“要不要小的。。。。。”王方做了一个单手下劈的动作,意思再明白不过。
“不”蓝玉猛地挥手,然后语气略带缅怀的说道“当初因为种种变故,那廖永忠将小明王和刘大帅害死了。那件事现在也没说明白,但过去的也就过去了。如今。。。。就把他留在府上吧,你去告诉夫人,就说这事我同意了。”
“小的明白”一抱拳,王方转身退出了演武场。
如果徐如意在这里,一定会哭笑不得“你蓝玉都快自身难保了还把人留在你府上,你到底是好心还是坏心啊”
又一个美丽的误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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