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情绪变化,赵生勤皱眉转过去:“文瑾,你可别做什么强出头的事儿——这家伙背景不小,而且可还是男女不忌的。”
“……”
杜文瑾唇角一僵,过了片刻,他才微狭了那双桃花眼,眼角泪痣都染上点凉色——
“赵导,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赵生勤噎了一下。
他想了想,自己之前那话说得确实不太合适……也不知道是不是脑子抽了一下。
赵生勤摆了摆手笑道:“我口误,哈哈,文瑾,你别往心里去。”
“……”
杜文瑾没接话。
事实上,他刚好不容易忘到脑后的卡纸事件,在赵生勤这一句话里,又被勾了起来。
杜文瑾捏了捏修长的指节。
嗯……所以他现在这会儿的心情,很有些不爽。
进了包厢之后,众人坐了下来,一早订好的菜碟流水似的送上来,赵生勤打了一套官腔,之后席间便是推杯换盏,你来我往。
杜文瑾也跟着轮了几杯,只不过中途就托口洗手间,先出了包厢。
他这边刚走出来没几米,身后有人给他喊住了。
“文前辈!”
杜文瑾一回头,是他们剧组的女二号,康云云。
这剧组里,康云云是个彻头彻尾的新人,以前似乎从来没接过什么剧本。一上来就能拿到《醉江山》的女二号,背景自然也可见一斑。
杜文瑾转回身去后,单手插着兜,唇角一勾。
“康小姐有事?”
康云云犹豫了下,走上前来,声音压得轻轻地,“你是不是要……去找那个孙项龙?”
“……”
杜文瑾一挑眉。
他确实有点意外,虽然自己是之前就起了心思,但席间一直不动声色,连观察了他好一会儿的导演都被蒙过去了。
没想到,倒是栽在了个小丫头的手里。
杜文瑾思及此,点了点头,一双桃花眼里含笑。
“怎么了?”
“孙项龙那个人真的很不好惹……”康云云纠结了下,抬起脸来,不知因何有些红扑扑的,“他姐夫是话年娱乐的老总,他姐姐又护短得厉害,文前辈你……”
“担心我?”
杜文瑾颇有兴致地挑挑眉,看着年纪不大的小姑娘站在自己面前一副带点赧然又担忧的模样,忍不住唇角上扬。
他抽出手来,本想揉揉小姑娘头发,抬了一半才想起点什么来,又落了回去。
“你听说过孙项龙的名声,就没听说过我的?”
康云云沉默了下,扬起头来,眼神干净:“我跟文前辈合作这么久了,我觉着您不是那样的人。”
“……”
杜文瑾着实怔了一下。
回过神来他笑了,淡褐色的泪痣都似乎在微醺的灯光下一闪一闪的,灼人地漂亮。
“你怎么傻白甜得跟我那个小助理似的?”
没等康云云再说什么,他转身往长廊另一边走了。
“赶紧回去吧,你这样单纯的小丫头,可不该自己在外面。”
“……”
康云云看着那道修长挺拔的背影,又是苦恼又是微醺地纠结在了原地。
杜文瑾走回到之前经过的那个房间门口的时候,果然见着门仍旧大敞。
女人低低的啜泣声从里面传了出来,夹杂着其余人的笑声,显得分外刺耳。
杜文瑾之前那点眼眸微亮的笑意,到此时悉数淡去。
他垂眼,冷冷地轻哼了一声。
随后,杜文瑾伸手摘了两边的袖扣,丢进了口袋里。黑色的衬衫被挽到了手肘,露出肌肉线条白皙漂亮的小臂。
他抬脚走到了门口,停步,转了过去。
包间里,大马金刀地坐在椅子上的中年男人笑得狰恶,拎着半跪在地上的女人的头发,手里盛满了啤酒的杯子往那女人花了妆的脸上按。
“你个贱/人,还不陪喝?!我这是给你脸才——”
“嘿。”
蓦地,门外有人轻招呼了一声。
包间里的笑戛然而止,众人看了过去。
站在门口,侧倚着门框的漂亮青年恰在此刻懒洋洋地抬起头来。
薄薄的红唇翘着,青年人望着孙项龙的眼神,像是在看路边被随手丢弃的垃圾,带着冰凉的嫌恶——
“把你的脏手,从那位女士的身上拿开。”
“杜少今晚可真是大手笔啊。”
这些年轻人中的一个笑着举起香槟杯,隔空对着坐在里面最暗处的单人沙发上的两个人示意。
“谁说不是呢。”跟着便有人附和,眯着眼睛轻佻地看了一眼单人沙发里坐在那年轻男人大腿上的漂亮美人儿,“旌旗会所VVIP区包场,显然还是影后面子大嘛!不过起点这么高,若是以后给影后庆生,是不是就只能去‘夜未央’包场了?”
——“夜未央”是国内顶级的高端私人俱乐部,入会门槛极高,没有煊赫背景的,即便拿再多的钱也叫不开门。
听了这话的影后顾静眼睛一亮,但没开口,侧转身望向被她坐怀的男人,眼角间不经意地流露出暗波流转的妩媚。
倚在单人沙发宽大舒适的靠背上,怀里坐着全场瞩目的美人,穿着黑色缎面衬衫的年轻男人勾唇一笑,自下而上撩起眼来。
两点琥珀眸子里像是斑驳着泳池里荡漾的水色,还沾着几分似是而非的笑意。鼻子白皙秀挺,唇色嫣红如釉,五官在明暗的灯光下好看得不可方物。
见惯了美人儿的一众同伴也看得微愣,片刻后才回神,摇头而笑。
——杜家少爷杜文瑾,天生长了一双桃花眼,偏偏眼角还有颗淡色的泪痣,为此在年纪小且乖巧的时候没少被欺负,半大的小子们追在他身后叫唤一句“恁是无情也动人”,气得小杜文瑾扑进那人怀里就敞开了哭……
只不过那都是过去了。
现在谁若是敢跟杜文瑾这么挑衅,他能让对方哭都哭不出来。
“为博美人一笑,”杜文瑾单手撑了侧脸,笑着看怀里的顾静,一双桃花眼里尽是深情,“‘夜未央’包场有何不可?”
“你就会哄我开心。”顾静心里早就乐开了花,面上还算矜持地飞了杜文瑾一眼。
杜文瑾笑着接了:“能哄你开心,我的荣幸啊。”
旁边的人被这两人酸得哎哟哎哟地叫唤,起哄打趣的声音都有。
只不过把这人当真心的,除了顾静之外,在场大概一个也没——
杜文瑾是谁?在这个圈子里换女伴频繁的不少,可能玩到人尽皆知,浪荡到出了名的,不也就杜家二少杜文瑾这一个么?
但就算人家声名狼藉,仍旧总有前仆后继的女人往上贴,除了这杜少的模样实在讨人喜欢,再便是他的性格使然——每一任女伴在他手里的时候那都是给人捧在手心儿里的小公主,深情专注得不得了。
没几个女伴没幻想过自己就是勾得浪子回头的那个岸边,尽管一一铩羽而归,后继者还是大有人在。
她们不知道,杜家二少纵然是开口骂“滚”,那都是笑成一副调情的模样。
跟对面站的是谁,怀里坐的是谁,心里想的又是谁——没半点关系。
这厢众人心里门清,但不会有人说出来扫大家的兴,嘻嘻哈哈哄哄笑笑,相安无事,开心就好。
氛围本来一直如这般融洽,直到座中一位无意地扫了一眼亮起屏幕的手机,他的眼球猛地一顿,“啊”地惊叫了一声。
迎着其他人眼底藏着的一点不愉,那人脸上的表情还没淡去,抬起脸来僵着舌头开口——
“方之淮,今晚回国了……”
这泳池的西南角落,陡然安静了几秒。
“啧,阴影再临啊……”
半晌后,不知道谁悄声念叨了句。
众人听了,面上未必回应,心里却都是大点其头。
何为阴影?
——在他们这种煊赫门庭里,互相间的攀比一点都不比普通家户少。而阴影就是那种无论在任何方向上,永远能稳稳地压住所有人,并且让被甩在后面的这些,拼尽全力追赶都无法望其项背的令人绝望的存在。
方之淮就是阴影里面的典型。
凭借着与年纪不符的深沉心性和卓绝能力,那人几年前还没出国的时候,就已经是金融周刊的常客、家喻户晓的青年才俊,而这几年那人不在国内,消息却一点没少通过媒体在国内发酵——
提高了多少子公司业绩,扩增了多少市场份额,打了如何漂亮一场竞标战,实现了如何成功一场资产重组借壳上市……
从最初的不服气,到惊叹,再到麻木,少了既生瑜何生亮的悲壮感之后,同辈的这些人已经对“方之淮”这三个字产生了一种近乎晚辈对长辈的敬畏。
刚开始还有长辈们数落自家的纨绔子弟:看看人方家那个小子……
现在没人再说这话——方家独子几年之内的成绩,比起世交的几家长辈也毫不逊色,若是被自己家纨绔儿子怼上一句“比您怎么样”,大概得给长辈们噎得背过气去。
于是现在得知,这么一片铺天盖地的乌云又要压到脑袋上面来了,欢腾的一场聚会莫名生出点诡异的悲壮感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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