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她的记忆已经掠过了千山万水与江河湖海,但是放至眼前也不过虚虚一霎。不过是魏鹿睁着那双深情的眼睛望了她几秒。
她曾经见过这样的眼神,是魏鹿十一岁时,得了那张好弓,是他十四岁时,得到了那把宝剑惊鸿,是他二十岁时骑着高头大马,提着惊鸿与好弓,夺了那射猎比赛的第一。
少年骄傲矜持地目视眼前的豪贵们,有些独居尘外的逍遥狷介。
连寒看着他,只是想,我要击败他。
从来的得理不饶人,从来的一往无前,从来的狭路相逢勇者胜。
连寒自诩勇者,最看不起的自然是懦夫。
于是连寒看着眼前人同那个骄傲的少年两相重合,用一口气吐出了一个不字。她不喜欢这样子的魏鹿,小心翼翼得摧毁了他自己,留下的人不过面目全非的一张脸罢了
她从前的所爱之人在北漠,她如今的所爱之人或许正在赶来救她的路上。她爱的从来不是江湖或是朝堂,她所爱的,不过是爱人的立足之所罢了。
她不知道魏鹿在等一个什么答案,但她知道自己的答案必然不合他意。
赵西楼深吸一口气,冲着有些诧异的魏鹿道:“西南王,退回去。”
宋远在一旁冷笑了一声:“你如今已是笼中困兽,怎么敢拿这种口气同西南王说话?”
赵西楼从魏鹿的身上移开了眼睛,她看宋远的眼神仿佛在看什么死物,仿佛在看跳梁小丑。
“哀家有何不敢——难道还要对着你们这群叛臣贼子下跪不成。”
“哀家非但敢用这种口气同你们说话,还要拿镇山河削了你们的脑袋。”
宋远怔住了,确切的说,他是被激怒了。
他恨透了这样的赵西楼,这样一个他无可触及高高在上的赵西楼。
他忍着一种从心底涌上来的自卑与酸楚,还想用他那文人式的舌战群雄逼退眼前那个居高临下目视着他的女人,魏鹿却如她所言地后退了一步,先一步自露短处。
他不咸不淡地询问连寒:“为什么?”
连寒望着他那仿佛受了风霜摧折的样子,终于是笑了起来:“你问我为什么?”
她眼中含了一些笑与泪:“因为你来得太晚了。”
即便是算到年月日的精确度,魏鹿也是最早的那个。连寒一出生,他们便打过了照面,分出了胜负。
而连寒却说,你来得晚了。
他得了这样的一个匪夷所思的回答,只是低了头一笑,也不知在笑些什么,终于是退回了那群太?子?党中。
魏鹿扭头冲太子道:“本王的事已尽。”
太子一脸诧异地看着魏鹿,仿佛在看什么极为有趣的笑话:“王爷便这么退却了。”
魏鹿呵呵的笑了一声,不夹嘲讽:“难道我还能逼着一个根本不爱我的人一块走?她乐意困于宫宇,我纵容是为她破开了城门,她也不会多看一眼。”
太子对于西南王乃是十足的尊重,毕竟眼前之人一言不合便可要了他的脑袋,他而今的所作所为与多年前的赵西楼无异,与虎谋皮的时候,摸老虎屁股的事情到底少做为妙。
故而他不再问他的私事,毕竟现下西南王乐意袖手旁观,他也不会多说一个字。
于是只是浅笑着望向赵西楼,他那张面皮十足的有君子之风,纵容是饶你不死说出口来也似纡尊降贵地同你聊那风花雪月。
“太后娘娘,还请你交出真正的圣旨。”
赵西楼脸上露出一个极其荒谬的神态来:“先帝交予哀家的诏书,唯此一封,到了如今,你们还想质疑,莫不是想拿那莫须有的罪名来定罪吧?”
她的表情夸张,字里行间带了讥讽的强调。
太子看在眼中,听在耳里,温和如玉的脸上露出一个明白的微笑,那微笑里的意思坦坦荡荡——他确实是相信还有一份诏书,而赵西楼手中那封必然是假的。
赵西楼几乎要笑出声了,太子确乎是个聪明的人,不聪明如今也不可能站在此处同自己对峙,但是到了这件事上,却又蠢得像有一颗赤子心了。
她丝毫没有被这样的赤子之心打动,只是笑了笑,从袖中掏出了另一封诏书,一眼也没有看地抛向了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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