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不咸不淡地询问连寒:“为什么?”
连寒望着他那仿佛受了风霜摧折的样子,终于是笑了起来:“你问我为什么?”
她眼中含了一些笑与泪:“因为你来得太晚了。”
即便是算到年月日的精确度,魏鹿也是最早的那个。连寒一出生,他们便打过了照面,分出了胜负。
而连寒却说,你来得晚了。
他得了这样的一个匪夷所思的回答,只是低了头一笑,也不知在笑些什么,终于是退回了那群太?子?党中。
魏鹿扭头冲太子道:“本王的事已尽。”
太子一脸诧异地看着魏鹿,仿佛在看什么极为有趣的笑话:“王爷便这么退却了。”
魏鹿呵呵的笑了一声,不夹嘲讽:“难道我还能逼着一个根本不爱我的人一块走?她乐意困于宫宇,我纵容是为她破开了城门,她也不会多看一眼。”
太子对于西南王乃是十足的尊重,毕竟眼前之人一言不合便可要了他的脑袋,他而今的所作所为与多年前的赵西楼无异,与虎谋皮的时候,摸老虎屁股的事情到底少做为妙。
故而他不再问他的私事,毕竟现下西南王乐意袖手旁观,他也不会多说一个字。
于是只是浅笑着望向赵西楼,他那张面皮十足的有君子之风,纵容是饶你不死说出口来也似纡尊降贵地同你聊那风花雪月。
“太后娘娘,还请你交出真正的圣旨。”
赵西楼脸上露出一个极其荒谬的神态来:“先帝交予哀家的诏书,唯此一封,到了如今,你们还想质疑,莫不是想拿那莫须有的罪名来定罪吧?”
她的表情夸张,字里行间带了讥讽的强调。
太子看在眼中,听在耳里,温和如玉的脸上露出一个明白的微笑,那微笑里的意思坦坦荡荡——他确实是相信还有一份诏书,而赵西楼手中那封必然是假的。
赵西楼几乎要笑出声了,太子确乎是个聪明的人,不聪明如今也不可能站在此处同自己对峙,但是到了这件事上,却又蠢得像有一颗赤子心了。
她丝毫没有被这样的赤子之心打动,只是笑了笑,从袖中掏出了另一封诏书,一眼也没有看地抛向了太子。
那千钧的圣谕,到了她手中,不过是故白纸一卷,话三句耳。
太子见过另一张真诏书,见此事赵西楼抛下的那一卷似是不同,上前一步接住那诏书,动作倒是飞快。
赵西楼看在眼中,恰是一只恶犬见了肉骨头。
她歪了歪头看太子的反应,看他逐字读完后渐渐苍白的脸色,看着他抬起头,脸上含着愠色。
“你耍我。”那温润如玉的皮子,终于是裹不住那撕心裂肺的里子了。他终于想要跨步上前,或要揪着赵西楼的领子质问她。
赵西楼只是岿然不动地望着他,像是在看一个可怜人。
太子究竟没能做出如她所想之事,魏鹿一抬手,歪过头去看太子。他与太子并排而立,手背抵在太子胸前,是个阻拦的动作:“还请殿下遵守诺言。”
赵西楼听到耳中,已经能听出个大概,西南王与太子的约定究竟是什么。魏鹿借给太子将士三千,打回上京夺他所要。魏鹿所求不多,无非带着连寒远走高飞。太子或许已经绸缪了许久,五六年的卧薪尝胆并不为过。
而魏鹿不过是心血来潮,所有的联手都始于公主那桩荒唐的婚事。
赵西楼站在原处,思考着如何策反了魏鹿,如果不成让两方略有离间也行。她正欲张嘴说话,太子却已经沉着脸冲四下亲卫道:“守着这两个人,没有我的命令谁也别放进来,谁也别放出去。”
一旁宋远忽然拱了拱身,向着太子笑道:“殿下,臣还有一事,欲与太后娘娘一诉衷肠。”
赵西楼眼神一冷,一旁连寒抬起头来,面上带了些困惑,但也很快露出了了然的神色。
他言辞暧昧,却没有丝毫避讳,面上带着些虚伪的笑意,一身精心打理过的衣裳将那三分笑意衬作衣冠楚楚、人模狗样。
太子听罢笑了笑,似乎也知道些其中过往,加之宋远确乎是对他忠心耿耿,断不会美色当头放跑了她俩。
他微微侧过脸,便点了点头:“行,你要同她小叙,便自己注意着些,莫着了这妇人的道。”
他说完又觉得自己这话说得极为无趣——宋远是个绝顶聪明的人,纵然自己给太后蒙骗了,他也不一定能给骗倒。
而在情爱之事上,他又最是冷静克制,永远脱身在外,冷目远观。
言尽于此,太子却早已放下心来。泄愤似的一脚踢在了侍卫乙的伤上,侍卫乙抿着唇不发一声,脸色已是惨白。
太子收了脚,发现那靴子上给溅上了血迹斑斑。他低低骂了句什么,冲一旁的侍卫道:“把他带出去!”
待得侍卫乙给人拖了出去,在大殿的砖地上拖出一道血痕来,太子终于恢复了平日里温和的眉目,仰首阔步地率着一群人拂衣而去。
魏鹿的步子在原处黏了两息,略显担忧地看了连赵二人一眼,于宋远此人,并非十分信任。连寒面无表情地回敬他一个白眼,魏鹿终于还是头也不回地随着太子走了出去。
恼人的去了,而留下的却更不叫人省心。
赵西楼微微抬眼,便已把前程因果看遍。她尚沉在梦里时,什么鬼话也都信。当好梦醒来时,你看他好颜色也一样是鬼皮下一副枯骨。
她料想过这样的境况,无论是上辈子这辈子,上辈子他享尽荣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野心再大也未有掀了那一人做皇帝的念头。
这辈子因她一言,尚有无数人压在宋远头上,他既孱弱又令人生畏的自尊心好似困兽出笼,再无人可欺。
是杀尽天下不平人,而普天之下,是他最不平,最心有块垒,最有那叫喊的权利。
他的眼眉一弯,冲着赵西楼璀然一笑,是那赵西楼二八年华给那皮囊迷了眼的笑。幸而她早已过了那二八易骗的年纪,桃红柳绿都已看了个遍,不曾动过那除却巫山皆不是的念头。
连寒眨眨眼,似笑非笑地问道:“别急着叙旧,我还在呢。”
宋远却笑得十分坦然:“不过是叙旧,没有什么公主听不得的。”确乎是温文尔雅的模样,最好骗人的样子。
赵西楼冲着他一笑,算得上是和蔼可亲:“哀家可不信你果真是来叙旧的。”
宋远丝毫没有被戳穿的不痛快,相反的,他面上的轻快一并落到了言辞中。
他轻轻说:“这一切不都要从那'旧'中说开来?若非你当日嫌贫爱富入深宫,哪会有如今我看你沦为阶下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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