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乔梁就把当初在医院碰巧看到的一幕简单讲了一遍,乔老爷子听的一阵肝火上涌,大吼道:“乔裴呢!让他给我滚过来!”
要不是乔老爷子见孙子一直对姜皎态度冷淡心里觉得蹊跷,就逼问了两句,怕是他们现在还不知道一直都谢错了恩人!
“算了!不用他过来。”乔老爷子在书房里连连踱步,“让他去把人给我找出来,找不到不许回来!他要是不肯去就当我乔九祥没他这个孙子!”
夜浓如水,朦胧皎洁的月光轻纱般倾泻在人迹罕至的林间,山坳处影影绰绰站着七八个穿着军装的汉子,其中被拥簇在中央的高大男人狭长的双眸微阖,强大的威压竟迫的几个铁血军装汉子隐隐有些站不住。
“就是这里了,查出来了吗,姜家这一代可有传人?”
“有,是一个叫姜皎的。”
现在,爸爸让她解释,这是什么。
是啊,谁能解释一下…
“这是什么?”姜妗歪了歪头,一脸的迷惑,“爸你为什么要我解释?”
崔兰九痛苦的看着姜妗,“妗妗,你现在回头来来得及…我和你爸爸都已经知道了,你就说实话吧。”
看,他们都已经知道了,让她说实话就行。
姜妗笑的无奈极了,“爸爸妈妈你们到底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一个说让我解释,一个又说你们已经知道了,你们到底想让我说什么?”
耳边似有一个小小的低低的哭声传来,一个女孩绝望的抱着膝盖蹲在黑暗中,她甚至不敢放声高哭,只能压抑的小声啜泣。
因为太大声会引来人,那些人又会无止尽的失望而痛恨的看着她骂着她驱逐着她,残忍的将她推入深渊。
一个圆胖脸,白面皮的中年男人居高临下的看着姜妗,“你偷偷跟着研习邪法的师父已经被我们抓住了,他为祸已久,害了无数无辜生命,招罪的时候就把你这个关门弟子也供了出来。”
另一个瘦长脸高个子的黑脸男人同样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语带鄙夷,“要不是恰好我们联系上了你的父亲,你竟然还想诬陷亲姐并要把她置于死地,小小年纪,心思竟然这么狠毒!要不是我们赶来的及时,你姐姐怕是已经被你的邪法给害死了!”
两世以来,姜妗从来没有哪一刻觉得这样可笑滑稽过。上一世,这三人说路过大峪市,因为早有耳闻南邱北姜中姜皎的名声,就想趁这次机会瞧上一瞧姜家是不是真有传闻中那么好的本事,没想到正好得知了姜皎过世的消息,这才辗转来了姜家吊唁,却正好解开了姜皎真正的死因竟然是因为被亲妹妹下了阴毒的咒术所致。
没想到,提前三年又见了南地邱家的人,她竟莫名其妙的多出一个为正道所不容的师父出来。
姜妗就真的笑出声来,她看着三人,心中悲怒到极点,最后却只化作了一句惊奇的感叹,“原来是你们啊。”
姜妗并没有如他们所料一样解释或者辩驳,三人面上统统不显,心中却有些意外。正当他们想继续质问下去的时候,姜妗面色却突然一沉,一双让人遍体生寒的眼睛冷冷的看着他们。
“你们,算个什么东西。”姜妗一字一句道:“在我姜家还轮不到你们几个外姓人来说话。”
这三人到哪里不是处处受人礼待?何曾有过这样被人当面羞辱的时候,瘦高个男人顿时大怒,“放肆!”
姜妗却比他语气更甚,“你才是放肆!”
她气极反笑,乐不可支的指着这三个人问姜巡,“爸,你让我解释的就是这三个人说的事情吗?你该不会要告诉我你信了他们说的话了吧?”
上一世姜皎死了,她的气运转到了她身上只要是玄术修为深厚些的人都能看出来,证据确凿她无从辩驳,父母厌弃她无能为力,即使她那时候还是个元精全无,没有一分玄术修为的普通人。
这一世姜皎没死,姜皎甚至当着爸爸的面遭到了术法的反噬,可妈妈不信姜皎会害她,爸爸执着的等着姜皎醒后才肯再下定夺,这个夺人气运的巫蛊煞再次现世,他们总算给了她解释的机会,却带着足以判她死刑的三人同来。
她姜皎现在只是一个普通的十五岁少女,何德何能竟劳动得了南地邱家的人出手?还有一位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的师父在邱家人手上,可笑,实在是太可笑了。
可姜妗却只执着的看着爸爸,“爸,你信他们这些无稽之谈?我们姜家本就是玄术世家,你信我会去找一个外人学所谓的邪法害人?你信姜皎当场遭到反噬其实是被我设局陷害,她差点吐血身亡也是因为我的缘故?那我为什么还要费尽心机的把她救回来?”
“我不信。”姜巡艰难道:“所以我想你解释一下,你这身玄术到底是从哪里学来的?你甚至没有经过任何系统的训练,怎么会有如此深厚的修为基础?”
因为我不想你们担心,所以没有告诉你每次都是以精血为引,因为我重生过一世,经历过百般磨难刁难和煎熬才习得一身本事。
可她说了,爸爸妈妈会信吗?他们如果信她,现在还会有这样一番质问吗?
“如果我解释不清呢?”姜妗有些好奇,“是不是这些罪名我就必须得认下来了?”
不知道为什么,姜妗脸上明明带着三分笑意,姜巡却突然觉得心里止不住的发慌,一种奇怪的,即将失去什么的感觉不停的往上涌,他抚了抚胸口想把那股难受的不舒服感压下去,皱着眉头没说话。
崔兰九哽咽道:“妗妗,你跟妈妈说实话,因为你的命格把你从小送出去,你是不是一直都恨爸爸妈妈?也恨你姐姐占了你的位置?”
是了,曾经藏在内心深处,被她死死的压在最阴暗的角落不敢看上一眼听上一句的那些念头,终究还是破土而出。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的理由,这世上又哪有那么多的误会,哪怕再轮回上无数次,哪怕同样的事情在出现无数回,他们只是单纯的不相信她。
就像那天崔兰九没说完的话,即使是姜妗会害我,我也不相信姜皎会出手害人。
姜妗脑子里最后一根名为理智的那根线,终于嗡的一声断了!
她低着头,闷闷的笑出声来,再抬眼,黑黢黢的双眸亮到惊人,“你们出手害人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如果失败的话会有什么后果?”
瘦高个的男人冷哼一声,“都这种时候了还想狡辩!证据确凿,竟然还想反过来诬陷我们害你,我们和你素昧谋面,害你一个小姑娘做什么!简直可笑。”
一直坐在沙发上全程没有出声的女人终于平淡的看向了姜妗,“小姑娘不要做无谓的挣扎了,你师父已经把事情全部都告诉我们了,你早些把你都害过哪些人都交待出来,废了一身邪术修为,以后天道轮回下,兴许还有一救。”
“师父…”姜妗勾了勾唇角,眸中清寒一片,“我竟不知道这世间还有人敢自称为我的师父!”
我师父,是正阳派首任掌门姜氏青莲。
“乾元享利贞,兑泽英雄兵…”
我姜妗,费十数年时间追寻这诡异巫蛊源头。
双手齐齐掐诀,念诵间客厅灯光明灭数下突然齐齐熄灭!邱家三人惊呼一声,齐齐厉斥出声,正待动作却发现身子被死死的定在了原地,张口欲言又发现竟然出不了声音!
“坎水多波急,离火驾火轮,艮山封鬼路…”
我姜妗,术法巅峰期引无数人臣服不敢冒犯。
客厅中似有千万个声音齐齐低声呢喃吟哦,正中间的紫黑色丝帛突然发出了耀眼的光芒,照的满室皆明!
崔兰九以为被逼急了的姜妗要出手催动符篆害姜皎,“姜妗你给我住手!你姐姐要是出了什么事就当我崔兰九从来没有生过你这个女儿!”
一滴温热的水珠从眼角滑落,掐诀动作不止,步罡加快。
“震雷霹雳声,阴阳八卦扶底子,阴阳八卦扶吾身…”
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必百倍还之!
姜巡哪里还坐得住,口中制止着姜妗,身子急电般朝她冲了过去!还没靠近脚步却突然不能再靠近一分!“姜妗!你要干什么!”
“扶随底子辟阴辟邪转坤元,好安宁,吾奉太上老君赦,神兵火急如律令!”
最后一声诵咒声结束,光芒大盛的丝帛终于沉寂下来,与此同时客厅中的灯光也恢复如初。
姜巡终于能动了,他大步上前去拉姜妗,“妗妗你…”
谁也没想到,从回家开始无论情绪如何波动都对父母亲昵恭顺的姜妗却一侧身避了过去,姜巡也是一愣,压下心中越来越强烈的不安感,他急促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你看。”姜妗骤然打断姜巡的质问,抬手指了指原木桌子上的丝帛,“这就是你们深信不疑的证据。”
不过片刻的施术间,只见那丝帛上的八卦阴符竟齐齐移位,姜妗和姜皎的名字方位彻底调转了方向!始终保持着高高在上的矜持的三个邱家人脸色大变,瘦高个为了掩饰慌乱愤怒道:“果然好邪法…”
姜妗又一次打断了他,安静的盯着姜巡,“爸,你这是连正阳派逆转符篆的七星斗,都要不认识了吗?”
姜巡一怔,这才想起为什么刚才看到姜妗施术时有种奇怪的熟悉感,七星斗是正阳派最难的术法之一,正是用来将被篡改过的符篆逆转到最开始的状态,只是这种术法对施术着的修为要求太高,姜家已经是许多代都没有人能成功的施展过了。
姜妗没再理会如遭雷劈的姜巡,也不再去看惶惶然欲言又止却没再试图阻止她的崔兰九,她缓步走到桌前,左手掐了个诀,“既然都是因它而起,那我毁了它想必诸位也不会有什么意见吧。”
说话间就要再度施法,圆胖脸的男人却脸色大变,惊慌的飞快扑了过来,“住手!”
女人手慢了一步,没能拦住圆胖脸男人,心中暗叫一声糟了!
果然,下一刻姜妗就收回了作势掐诀的手,她淡淡的看着三人,“怎么,怕反噬?”
可怎么办,今天你们三个人,注定是没办法平安的走出这个家门一步了。
这时候被偷偷溜走的王阿姨叫过来的姜宏川终于进了客厅,他冲到姜巡身边一个耳光就甩了过去,怒极道:“你个瞎了眼的畜生!我当初就该听你父亲的把姜妗接到家里养着!混账东西,你知不知道你做了什么!”
姜妗本来对能在学校附近找到房子也没抱希望,能租到这间两室一厅的小公寓也是巧了,就在姜妗去办理入校手续的同一天,姜稳如一个久不联系的朋友突然打电话来说急着出国让他帮忙找租户,房子正巧离姜妗学校走路不过五分钟的路程。知道是姜稳如的侄女要住,那朋友给出的价格相当便宜,倒让姜稳如承了个不大不小的情。
公寓装修的很是精致漂亮,一应家具电器都是新的,主卧还摆着梳妆台和一个适合学生用的书桌,要不是之前姜妗从来没跟任何人说过有在外租房子的想法,她都怀疑这公寓是谁特意给她准备的。
王阿姨帮着她把所有东西都整理好就走了,姜宏川原意是要继续雇王阿姨在这边给她洗衣做饭,被姜妗婉拒了。一来姜妗本身就不喜欢身边有外人打扰,二来王阿姨不肯在姜家继续干下去倒不是因为对姜妗有多深的感情,纯粹是被姜家发生的一连串事情给吓坏了。
王阿姨心软又是个优柔寡断的性子,姜妗却不忍心为难这个善良的女人,就托叔爷爷另外给王阿姨找了个别的工作。
虽然从家里搬了出来,姜妗却有预感南地邱家的事很可能只是个开始。上一世在大峪市扎根数百年的姜氏家族数年间覆灭,族人死的死散的散,姜妗一直以为真的像外界所说一样,是因为她天煞孤星的命格克尽了亲族,现在看来,却极有可能是别有隐情。
深夜两点钟,躺在床上的姜妗准时睁开了眼睛。经过一段时间的锻炼,之前咬牙坚持也需要四个小时的路程,现在不到三个小时就跑到了,到了平时练功的地方,姜妗却蓦地感觉哪里不对,脚步突兀的停了下来,下一秒,人已经敏捷的闪身躲在了一颗两人合抱的老树后!
一阵压抑的喘息声从不远处传来,密密匝匝的林中,一个窈窕的身影双脚脚尖着地站在一颗树前,阴冷的山风呜呜咽咽的刮来,阴森的万千树叶齐齐摆动,乍一眼看上去颇有些恐怖。姜妗也是吓了一跳,再定睛看去,才发现原来是个女人被绑了双手吊在一枝粗壮的枝丫间,应该是被吊的时间久了,女人粗重的呼吸听上去十分痛苦。
黑暗中的姜妗觉得被树木遮掩了大半的女人背影有些眼熟,不待她细看,一道沉重的踱步声突然响了起来,警觉如姜妗之前竟然也没察觉出林中还有第三人,心里顿时一阵警铃大作!
贺峥赟手里拿着一根看不出材质的鞭子,不带任何感情的眸子一瞬不瞬的盯着摇摇欲坠的姜皎,姜皎一双胳膊疼的快要断掉,勉力支撑着身体的双腿也快没了知觉。她一时没忍住发出了一声痛呼,一道凌厉的鞭影毫不留情的朝着她甩来!
“唔!”
酸麻的双腿火辣辣的疼起来!可姜皎一旦发出吃痛的声音,如影随形的鞭子就会毫不犹豫的抽过来,姜皎疼的眼泪不停往下掉,死死的咬住嘴唇不敢再发出声音。
这样的折磨已经持续了好几天,不管姜皎怎么躲,这个可怕的男人总有办法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把她掳走,也不知道这人到底用了什么手段,不管她受了多重的伤,再回去时看上去仍旧和平时一般无二。而从这个男人出现的第一天起,姜皎就发现自己再也联系不上邱家的人,她甚至试过报警,可除了让她在第二天受到了加倍的折磨外没有任何的用处。
姜皎心里万分绝望,任凭她绞尽脑汁也想不出到底是什么时候得罪过这样一号人物。
“想好了吗,废了一身修为我就放过你。”
贺峥赟居高临下的看着颤抖如风中残叶的姜皎,姜皎嘴唇早被咬出了血,头发凌乱,脸色如鬼,哪还有平时的半分美丽和风光,可即使到了这步田地,她仍旧不肯点头。要她废了修为从今以后不可再碰任何跟玄术有关的东西,还不如让她死了来的痛快!
姜皎这样一幅视死如归的坚贞模样,不但没有让贺峥赟脸上有半分动容的神色,一双深如静湖的双眸反而更加阴森了几分。贺峥赟身量极高,一身熨烫整齐的黑色制服衬的宽肩窄腰的他身材挺拔修长,制服的袖子被挽到了肘腕处,露出的一截小臂肌肉线条流畅,如果不是修长白皙的右手里握了一条黝黑发亮的长鞭,这样的男人像极了从书里走出来的温润如玉的世家公子。
贺峥赟面容阴翳的抬了抬手,姜皎抖的更厉害了,恐惧的闭紧了眼睛,眼泪滚珠般顺着脸颊往下落。贺峥赟却只是用鞭尾抬了姜皎的下巴,低沉的声音里带了令人战栗的肃杀和恶意,“很好,那你可撑住了。”
姜皎手腕处陡然一紧!身子又被一股蛮力往上提了提。本来还能堪堪将前脚掌放在地上,这一提就让她只能靠着最高的一点脚尖支撑整个身体,剧烈的疼痛陡然袭来,姜皎再控制不住,立刻痛的尖叫出声!
毫不留情的鞭子再次甩来!同时传来的还有让人齿间发颤的醇厚男声。
“夜还很长,不急。”
姜皎崩溃的哭喊出声,“我到底哪里得罪你了你要这样对我!我根本就不认识你!”
贺峥赟不紧不慢道:“没关系,我认识你就够了。”
说到‘够了’两字时,尾音里隐约含了几分咬牙切齿的戾气和恨意。
姜皎脑子里灵光一现,突然想起第一次见到这个男人时他说的话,犹如抓到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姜皎抖着声音道:“你不是问我是不是姜青莲的传人吗,我,我不是的,我还有个妹妹,你找的应该是她,求求你放过我吧…”
贺峥赟阴冷的看着她,“放心,我不会认错人。”
他梦里的那个姓姜的女人虽然看不清楚面容,却跟姜皎年龄相仿,绝不会是个还没长大的丫头片子。
突然!一道几不可闻的树枝断裂声从不远处的一棵树后传来,贺峥赟凌厉的眼风立刻扫了过去,“谁在那里!”
随即空气发出一声脆响,漆黑的鞭子倏然朝着树后甩去!
下一刻,贺峥赟已经出现在了刚才发出声响的地方,漆黑的鞭子安静的落在地上,树后空无一人。贺峥赟危险的双眸眯了眯,不动声色的朝着四周看去,阴森的密林中安静如初,别说人影,连鸟雀虫鸣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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