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不料庄明宪却站着没动,丝毫没有要出去的意思:“其实这并不是我的功劳,起主要作用的,还是是张老大夫昏厥前给自己开的发汗药。”
庄明宪声音不算小,小厮很想提醒庄明宪有什么话到门口去说,免得打扰自家主人休息,可又怕自己说了,庄明宪会不高兴,只急得干瞪眼。
庄明宪见他那着急的样子就道:“你一定想问我,为什么张老大夫开的药起作用,可他一开始却不出汗吧?”
小厮眨了眨眼,没有啊!我不是这个意思啊,我是想让您别打扰我们家老爷休息啊。
“其实这个问题很简单。”庄明宪自问自答道:“张老大夫开的是发汗的方子,要发汗必须身体里面有汗才行。张老大夫热极津枯,汗水干竭,体内无汗,便是开再多的发汗药也不行啊。”
“天不下雨,河中无水,你用再好的桶也打不上来水,这是一样的道理。”
“将欲取之,必先予之,所以我开了生津助汗,滋养汗源的药,有了汗,自然就能发汗了。”
“你听明白了吗?”
小厮目瞪口呆!
这个宪小姐怎么开始跟自己说起医理来了?
小厮不明白,张老大夫心里却门清。
庄明宪这番话哪里是说给小厮听的,分明是说给他听的。
早在庄明宪一开口的时候他就后悔了。
不是她狂妄信口开河,是他技不如人看不懂她的方子,弄不懂她的思路。
这位宪小姐,对病因的把握,对药剂的运用,简直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
她不是来奚落自己的,不是来看自己笑话的,她不计前嫌救了他,还毫不吝啬地将这次治病的思路方法告诉了他。
在这样一个有仁术仁心的人面前,他的所作所为便如跳梁小丑一般可笑。
他感觉自己身下不是床铺,而是锋利的针刀,刺的他片刻也忍不下了。
“好了,看来你已经明白了。”庄明宪对小厮说:“那我就回去了,如果你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尽管在来找我。”
张老大夫倏然睁开眼睛,从床上坐了起来:“宪小姐,请留步。”
……
“少爷,张老大夫重病,从昨天中午开始就水米不进,傍晚还晕过去了,现在不知情况如何了。”
“我去看看。”傅文神色清冷站了起来。
庄家人,特别是庄家长房的势利虚伪炎凉他比谁都清楚。
张老大夫之前替他治病调养身子半年之久,虽然最后他没能治愈他,但那并不是张老大夫的错。
他生来得了这种疾病,太难治。
张老大夫的药物好歹替的压制了几年头疾,也算是对他有恩,他不能坐视不理。
她神色轻松,语气和缓,白皙稚嫩的小脸上,大眼睛水汪汪的非常平静。
若不是刚才见过宗大太太,知道她快不行了,还以为她说的不过是头疼脑热的小毛病呢。
这样凶险的病,吕家的救命方子,真管用?
众人心中猜疑,却压着性子,耐心等待。
庄明宪坐在祖母身边,老太爷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以示警告。
胡闹,净会胡闹,回去我再找你算账。
药买回来了,煎药的时候,庄书宗忍不住跑来问庄明宪:“明宪侄女,刚开那方子真能治你堂婶的膈噎症?”
庄明宪摇头:“错了,宗堂叔,宗堂婶这不是膈噎症。”
庄书宗一惊:“怎么不是膈噎症?”
“张老大夫说了,絮娘这是脾胃虚弱不能运化水湿导致身体肿胀,胎气上冲,血液上涌,在脾胃之间结成肿块,导致吞咽困难,吃饭就会呕吐。”
“我也翻了医书,医书上也说,膈噎症就是这种情况,没错啊。”
大夫最怕这样的病患家属,自己一知半解,还总是按图索骥、生搬硬套,如果大夫说的跟医书上写的一样,他们就信以为真,觉得这个是好大夫;如果医书上没有,或者有出入,就觉得这个大夫医术不高明。
其实给人治病犹如行军打仗,千变万化,不能纸上谈兵。
庄明宪不急不缓道:“张老大夫必定开了五味子来遏制胎气上冲,又开了人参来给堂婶补身子强壮脾胃,这方子堂叔必定也查了医书,是没问题的,对吧?”
庄明宪一口说出张老大夫开的方子,让庄书宗面露惊讶,自己并没有说,她是如何得知的?
他也是翻了很多医书才看懂张老大夫开的方子的,若庄明宪仅仅凭借他说的膈噎症就能猜到张老大夫开的方子,那她的医术岂不是可以和张老大夫比肩?
或者,比张老大夫更厉害?
这个猜测让庄书宗心头一凛,跟庄明宪说话的语气也变的比刚才更加郑重:“是的,我查过医书,方子的确是治疗膈噎症,是对症的。”
庄明宪反问:“既然是对症的,为什么堂婶反而越吃越严重呢?”
对于这种喜欢翻医书的人,就必须要从理论上说服他。
这回轮到庄书宗语塞了:“这……”
他也不知是怎么回事,既然庄明宪问了,是不是说明庄明宪知道原因?
只要要能找到原因,絮娘岂不是就有救了吗?
庄书宗心中一阵狂喜,仿佛找到了妻子活命的救命稻草:“明宪侄女,你说这是怎么回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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