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出惊恐的模样:“你们要做什么?”瞎子都觉得她受到了惊吓,以为是姬戏做了什么小动作。
祁叔玉上前一步,挽住姬住的胳膊:“略备薄酒,还请老翁入内。”使眼色给夏夫人,让她快些将女杼母子领到府内安置,并不想他们在人前过于露面。
夏夫人会意,领母子三人去西庭安置。与祁叔等人分开一段路,夏夫人笑盈盈地赞道:“夫人厉害。”
女杼仿佛没有听懂,怔怔地问道:“世上怎么会这么险恶的人?夫人,我们在这里,是不是给你们添麻烦了?”
夏夫人张张口,打量了女杼一眼,只看到一张梨花带雨的脸,心道:难道是我猜错了?她只是凑巧,并非刻意?这般恰到好处的解围,真是罕见。以后可以多留意一些了。夫君对他们母子三人之厚待,也有些奇怪呢。
二人各有心思,女杼没听到夏夫人的回答,也不催问,默默地回到住处,又谢过夏夫人:“府上来了恶客,夫人还是先去应付他们吧。”
夏夫人笑道:“也好。对了,夫君虽说要亲自教导希夷,可他总有些外面的事情要办的,希夷有些技艺,还是要安排先生来教的。我给安排了一些,等下让他们跟您讲,您有什么要改动的都告诉我。”
女杼郑重谢了,夏夫人带着满肚子的疑惑去应付姬戏了。
她一离去,女杼便木着脸将面上的泪痕擦干净,用平平的语气问卫希夷:“我叫你呆着别动,你自己跑了?”
卫希夷一个哆嗦,嗖地站了起来。长久以来被围剿之后痛殴的记忆浮上心头,提起下摆就想跑。
女杼被她气笑了:“你跑啊,跑呀。我抓不动你了,是吧?”
卫希夷哆哆嗦嗦地凑近了,一个虎扑,牵牵抱着女杼的胳膊,露出一个谄媚的笑来:“娘~~~”声音里像抹了蜜。
女杼道:“你那是什么样子?给我坐好了!我有话说!”
“哎?”
“有些事情,我宁愿你一辈子都不用知道不用愁,不用懂。以前我和你爹自认能让你不用管这些事,现在,是得教给你们啦。”
“咦咦?”
女杼道:“你听好了,这些话,不许说出去,谁都不许!等你以后有了孩子,再酌情教他。阿应也一样,听到了吗?”
两人一齐点头。
女杼道:“一,那个太叔,不是坏人,也不是会被人随便欺负的,他自己心里有数。你要帮他,先问问他,不要自己拿主意,他的主意比你多。”
这个卫希夷承认,不过:“我就是忍不住么。他……长得好看,我就忍不住想靠近他。”
“闭嘴!这是第二件事,一切贵人,你离他们远些。贵人们像两扇磨盘,庶人就像磨盘中间的豆子,他们相磨百年也安然无恙,庶人挤进中间,倾刻便要化作齑粉。不要说你不怕,想想大祭司与王相争,我们便要家破人亡!”
卫希夷眼角的皮肤越来越红,直要滴出血来。捏紧了拳头,心道:总有一天,我不但要做磨盘,还要做凿做斧。
女杼吐出一口气,续道:“有些事,宁愿死也要做,宁愿死也不会屈服。不过,能活下来,还是要活下来的好,不然要活着的亲人怎么办呢?”
“嗯。”
想了一下,女杼道:“也不要与太叔走得太近,我看他的妻子、侄子,一个比一个不讲理,与他走得太近,那两个人会敌视你们的。”
“哎?”
“听话!”
“哦。”因为母亲以前讲的话都有应验,这一次卫希夷也认真记下了。
“他侄子对他百般折辱是真,不过是为了将他留在身边罢了。是,人有时候就是这么蠢,就是这么不可理喻。仗着别人对他好,便要生事。这件事情,你现在办不了,也不用为太叔担心。他二十二岁做到上卿,你二十二岁能吗?不能就不要替他作主了。”
“可是,不能因为一个人厉害,就不去维护他,反而要由着他受磨难呀。”
“那你长大一点,做你能做的吧。我们不白吃人家的饭。”
卫希夷点着头,想了一想,道:“好。”
“也不要将那位夫人视作知己。你们不过认识了两天,她做过什么,她想的什么,她为了什么,你全不知道。她丈夫喜欢的人,她会亲近,别的呢?你还知道她什么?如果不知道,就慢慢去了解,直到觉得此人可交,再与之交心。”
“嗯嗯。”
女杼想了一下,又低声分析了夏夫人方才与自己的交谈,指出夏夫人也有城府。继而在女儿诧异的目光里,将姬戏与祁叔玉这一夜两日来的交锋也对女儿讲了。接着说了自己必须出现的理由,以及哭诉的词句有何意义,围观之人又如何……
卫希夷张大了嘴巴,敬佩地道:“娘,你真厉害!”
女杼没有被夸奖后的喜悦,冷声道:“这些事儿,你看明白了就行。不要被表象迷茫,不要被眼泪蒙蔽,不要中了别人的圈套就可以了。如果有人用这样的手段陷害你,你也不要手软,回敬回去,戳破它。但是,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学这些阴暗手段,不要自己主动去用。阴暗下作,不劳而获,比起勤恳努力轻松许多,会上瘾的。一旦沉缅,便再无光明可言。知道吗?”
“嗯嗯,我看这些反而很麻烦,倒不如有一分力便一分力,最后有一分收获。”卫希夷更喜欢用拳头说话来着。
女杼这才露出一个欣慰的笑来,揽过女儿:“秋冬之时,北地寒冷,看来咱们是要在这里住下了。记着,太叔也不欠我们什么,不要因为他对我们好,就觉得理所当然。能自己做的,就不要麻烦人家,他帮了你的,要记得以后还回去。”
“嗯嗯。”
女杼又轻声细语,给女儿讲了好些故事:“以前,有一座宫殿,里面有一个老王,有许多嫔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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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杼对儿女讲故事的时候,前面祁叔的宴请也进行得十分顺利。祁叔玉命人取来了自己的新衣给父子俩换上。又殷勤相劝,命人请了医工来给姬无期诊伤。姬戏无论心中如何想,面上都改作了惭愧的颜色,发誓一定要与祁叔玉好好相处。
临行,祁叔玉又用自己的车送父子二人归府,端的是礼遇非常。
待祁叔玉送客归来,第一件事便是去见虞公涅,今天一天,虞公涅并没有闹,十分反常,他少不得要去安抚一下。夏夫人一见他转脸的方向,就知道他要去哪里,忙拦了上来:“夫君,还有一件要事,须得先说与你听。”
祁叔玉便问何事,夏夫人微笑道:“夫君去姬戏家的时候,宫中来使,王要设宴。”
“咦?”祁叔玉停住了脚步,“王设宴也不罕见,召我与宴也是常有,有何要紧?”
夏夫人道:“许是为了安抚人心?使者有言,届时王城之王公贵胄都要装束入宫,耆老、蛮夷择其优者,也赐宴。嗯,最最要紧的,为王死难者之遗属,亦择其优者赐宴,未选中者,予粮与帛。”
祁叔接口道:“所以家中……”
“对了,西庭三人也要去。我安排人给他们讲礼仪?”
“好,”祁叔微笑道,“有妻若此,夫复何求?”
夏夫人羞红了脸,轻啐一声,转身便走。祁叔追上两步,轻轻板过她的双肩,与他交换了一个暧昧的眼神。夫人轻轻挣脱,推他一把:“去忙你的吧。”
祁叔一笑,脚步轻快地去找侄子谈心去了。夏夫人看到丈夫的身影消失在两府之间的门后面,脸沉了下来,恨恨地想:小白眼狼,再作夭我真的要翻脸了!
出乎意料的,虞公涅此番并没有太作,顶多挂着脸。在祁叔玉语带无奈的解释下,虞公涅语出惊人:“这样的东西,也值得费这样大的心神?我打死他们算了!”好烦,耽误了他听太叔讲课。
祁叔玉不得不花费更多的时间向他解释现在的情况,此时距虞公涅的父亲去世不到十年,距老虞王去世不到二十年。亏得申王不是战胜老虞王才做了共主的,否则他们会受到更多的猜忌,眼下韬光养晦才是上策。更何况,他们还面临着老虞王其他血脉的竞争。
虽及此,祁叔玉叹道:“若是你父亲活着就好了,差一点,我们就差一点,主能削平不驯了。”
虞公涅冷声道:“他能行的,我如何不能行?”
祁叔玉露出一个老怀大慰的笑容来:“我盼着那一天能早些到来。”
虞公涅道:“走着瞧!”
叔侄俩难得这般和气地说话,眼看虞公涅越说越往自己身边靠,祁叔玉的目光柔和得能滴出水来,胳膊被紧紧地抓着,有些疼,他也不觉得难受:“我在你这么大的时候,也是这么紧挨着你父亲的。”
虞公涅道:“不说他!”
“咦?”祁叔玉听侄子这话说得音不太对,正要与他详说,夏夫人遣人来讲:“禀太叔,唐公子来访。”
祁叔玉不禁讶然:“他?”
虞公涅不明所以,不客气地问:“他来做什么?”
太叔府执事悄悄看了祁叔玉胳膊上的大型挂件一眼,回道:“是宫中王的使者引他到来的。”
祁叔玉拍拍胳膊上的侄子:“阿涅,要不要一起去见一见?公子先比你小上几岁,你是时候交些自己的朋友啦。”
虞公涅挂在太叔玉的胳膊上跌跌撞撞地起来:“真麻烦,那就看一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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