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文哥家里通了信号了。”徐羡笑了笑,完全看不出是在说谎的表情。
“唔。”林阵想了想,没有吱声,但也没有反对,把手机放在了床头的支架上面。
“看得见我吗?”
“嗯,你闭上眼睛,我跟你说说话,你就睡着了。”
林阵又睁开眼睛,对着镜头弄了弄自己前额上几缕柔软的头发,用手全都梳到了后面,露出光洁的额头和深邃的眉眼。
他的镜头感经过十几年的磨砺,浑然天成,即使完全素颜的状态,也俊俏得不像话。
“犯规啊你。”
“没有,头发有点儿长了,挡着眼睛睡不好,你也躺下吧。”林阵说。
“脚冷,睡不着。”
以前他们睡在一起的时候,徐羡有时候会把脚伸进林阵的被窝里,碰一碰他的小腿,他是醒着的,因为滚烫的身子接触到微凉的触感,会条件反射性地一挣,但是从来都没有反抗过,也没有说过什么。
徐羡的腿经络不畅,足尖总是冷冰冰的,他可以自己调节脉息使身子温暖起来,可是最近却总是贪恋人体的暖,那是其他任何取暖设施都不能代替的,温热,柔润,用血脉流淌而出的生命力,从他的足尖传到他的心里,全身都是暖的。
“我可无能为力了。”
“咱们做个众筹吧。”
“什么众筹呀?”林阵的声音已经断断续续的,好像正在半梦半醒之中。
“林阵公仔,等身抱枕带体温,一定卖的好。”
“唔,好啊,做出来先送你一个。”
“不要,我要原版的。”
“……”
林阵最后睁了一下眼,瞪了他一下,又笑了笑,就直接睡了过去。
徐羡看着林阵的睡颜,竟然慢慢地不困了,网络的另外一端,非常轻微地传来了他均匀平静的呼吸声,在这京郊的荒村野店里,竟然让徐羡觉得温暖而安全。
因为家庭的关系,他的中二期比较漫长,甚至直到现在,骨子里还会有些文字工作者批判社会的本能,有时候看到大众媒体转载一些关于剩男剩女、二胎引发的家庭纠纷,多少都有些不能理解,为什么那么多老家儿希望孩子们早点儿成家。
现在他透过屏幕看着林阵,忽然发现,生命之中的很多东西,一旦有一个跟你心意相通的人一起承担,竟然就没有那么难以接受了,那些曾经很纯粹的恨意和挫败感,在这个人的面前,渐渐变得无足轻重,只是一段往事,不再是不能碰触的伤痕。
他似乎也想成个家了,在野生粉默默舔屏的时期,他想都不敢想,可是现在,不仅敢想,而且敢干。
徐羡天马行空地想着,竟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连忙捂住唇,关掉了视频的麦克风,摸出了纸笔,从床上爬起来翻了个身,趴在厚厚的枕头上开始码字。
他忽然就知道自己想要写什么了,这是一个冒险故事,一个年轻的考生复读了一年,为了躲避现代化的设施,他只身一人在父母的安排下住进了一座山上的寺院,寺院里已经没了香火,只有一个扫地僧。
扫地僧告诉他,吃过晚饭可以出去走走,但午夜之前必须回来,不然他会关闭山门,无论年轻人有什么样的借口,都再也不会把门打开。
年轻人是个富二代,正在叛逆时期,本来就对父母的安排非常不满,所以经常做些古灵精怪的事情,试探扫地僧的底限,不过那个僧人却非常温和,无论怎样被捉弄,也不会真的生气,直到有一天。
年轻人没有按时回来,故意躲在山门外面的树丛里,等到寺院里的暮鼓敲响,声音哀怨而苍凉。
年轻人忽然有些慌神儿了,他的心里产生出不祥的预感,但还是压抑着内心的恐惧,吊儿郎当地上前去敲门,他再也没有敲开那扇门。
周围的景物在不停地改变着,原本的山寺消失了,只剩下一片断井颓垣,蛰伏在草丛之中的毒虫猛兽原形毕露,虎兕出柙,威胁着年轻人的性命。
他怀揣着半块晚饭吃剩下的干粮,在一次一次的殊死搏斗之中,开始了寻找寺庙的旅程。
也许这是个寻找信仰的故事,这个年轻的病人需要面对很多内心的魔障,不停地勘破它们,将破碎的灵魂慢慢拼接成一个崭新的完整的自己。
徐羡打完了大纲,天亮了。
视频里,林阵翻个了身,似乎还要再睡一会儿。
徐羡看了他一会儿,在笔记本上写下了剧本的名字,《年轻的堂吉诃德》。
年轻的堂吉诃德,我愿意做你的桑丘潘沙,我并不英俊,也并不高大,但是我相信你所说的每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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