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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话间,那农户家已经近在眼前。那几栋草房破破烂烂的,看起来似乎随时都要倒掉,房门也形同虚设,关都关不严,想来也完全不介意盗匪光顾。
杜浒反倒很满意,低声对奉书说:“这家人这么穷困潦倒,必然不是攀附蒙古人的。况且,越是穷人,有时候越是乐意向别的穷苦人施援手。”
奉书点点头,心中大觉有理,觉得又学到了点新东西。
杜浒彬彬有礼地高声叫门。开门的是个白发苍苍的老妪,眯着一双浑浊的老眼,一脸怀疑地打量着门口的两个人。
杜浒欠身施礼,道:“老婆婆,我们叔侄俩是北方的猎户,此去惠州投奔亲眷,不巧在路上失了盘缠,只得冒昧请求婆婆收留,再讨些吃穿用度,小人情愿以野味相谢。”说毕,把肩上挑着的獐子放了下来。
奉书明白了,不禁面露微笑,心道:“好啊,原来是用野味换房饭,难怪说这肉不是给我吃的。”
那老妪此前一直不做声,听了杜浒的最后一句话,这才眼前一亮,伸出一只干瘦的手,指着那獐子道:“这个……给我们?”
杜浒笑道:“全给你们,婆婆让家里的媳妇丫头整治整治,腌好了,几十斤肉,足够你们吃上几个月了吧?够不够我们的房饭钱?”
那老妪盯着那獐子,还是一脸不信的神情,半天才突然回头,扯着嗓门招呼道:“大丫二丫、老大媳妇、老二媳妇,快出来,有肉吃了!”
杜浒和奉书被热情地请到那农家里。刚一进门,天色便即昏黑,下起了瓢泼大雨。坐了片刻,那家的男人们也都从田里回来了,一家人听他说明了投宿之意,又看了看他带来的野味,没有不点头的。这么大的一整只獐子,在集市里,怎么也得卖个十来贯钱呢。
奉书观察着这家人的老老少少,只见他们虽然形貌不一,可却似乎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已经很久没吃饱饭了,上一次吃肉,更别提是什么时候。几个姑娘媳妇当即兴冲冲地把那獐子提到厨房去了。
杜浒说他们一路上甚是辛苦,衣裳已经全烂了,想向他们讨一身新的。那农户家里哪有新衣,只有几个男丁穿过的、满是补丁和汗臭气的旧衣。杜浒挑了件最宽大的,眉头也不皱一皱,便换上了。杜浒又说,他这个侄女在外面长途跋涉不方便,最好得改成男孩装束。那老婆婆连连点头,翻箱倒柜,真的找出一件男童衣衫,说这是她死了的小孙子的衣服。
奉书心中只别扭了一小会儿,便乖乖地换上了男装,穿上了那个男孩的鞋。她已经隐约知道了女孩子行走江湖的危险。
所以当杜浒借来一把剪刀,要剪她头发的时候,她也没做太多犹豫,乖乖地坐下来。她的一头过腰长发本来保养得黑黑亮亮,但这两日被道上风尘冲刷,已经开始毛躁打结,她连一把随身的梳子都没有,根本无法再打理。况且,一个像她这般年纪的寻常小男孩,谁会留那么长头发?
小女孩的头发松松的软软的,攥在手里时服帖熨妥,可在剪子下面就开始不听话。杜浒咔嚓一剪子下去,厚厚的瀑布却只掉下来一小部分。换个角度又来了好几下,尺来长的断发才总算扑扑全都落了下来。新剪出来的发梢歪歪斜斜的,左边高右边低,要多难看有多难看。杜浒皱着眉头,又剪短了一寸,变成了右边高左边低。最后,杜浒终于放弃了努力,拍拍她的头,意思是就这样罢。
奉书瞟了一眼地上的断发,默默地心疼了一阵,自己给自己挽上了两个角儿,借来两截黑绳子系上。没有镜子,也只能将就了。别人一看到她束得乱七八糟的头发,就定然能猜出这是个没娘的野小子。
杜浒还捏着她的手指头,毫不留情地剪掉了她养得好好的长指甲。她的手指登时变得光秃秃的,短短的指甲里出外进,不多时便积了泥,剔也剔不掉。
最后,杜浒用那剪刀刀刃贴着自己的脸,刮下了虬结得一团糟的胡子,一团团扔在地上。那胡子上还带着不知多久以前的血污。奉书看着他那么认真的模样,心中不觉有气,心想:“就知道你给我剪头发、剪指甲时没用心。”她没了长头发,自知样貌丑了不少,杜浒没了大胡子,倒是显得年轻了许多,颏下两腮都是青茬茬的一片,模样也没那么凶了。
杜浒还管那家人要了一双草鞋,换下了自己那双在血水里泡烂了的军靴,还要了一对火刀火石,让奉书带在身上,最后要了几块破旧的包袱皮、一卷麻绳、一卷针线。
他还想讨些钱。那家人开始还犹豫,却碍着那几十斤獐子肉,不好回绝。杜浒笑道:“你们现在用的,还是大宋的铜钱吧?指不定哪一天`朝廷铸了新钱,你们家里好容易存的这些,就通通成了废铁啦。”
那家人这才被说服了,于是杜浒的怀里揣上了几十文钱。
杜浒立刻又看上了他家厨房里那把缺了口的菜刀,提出用这些钱来买。但所有人都连连摇头,说这是家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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