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力。
当埙放在嘴边时,没来由的姜小蛮便是跟着已然深刻记在脑海中,那篇名作《唤雨》的古谱吹奏起来。
修长的指间缓缓滑落,轻抚埙身,最后落在古埙底部空洞之上。
不得不说,少年的这双手,哪怕是因为常年练枪的缘故指间布满老茧,可依旧修长纤细。
这双手,不仅可以握枪。
此刻握埙,也是充满了一种阳刚美感。
伴随着手指间的摆动,古朴而悠扬的埙声,霎时涤荡在天地间。
不同于古琴的婉转拨弦,更不似萧与琵琶间的锦瑟和鸣。
这埙曲里藏着一种古老岁月味道,就如同刚刚泡开的百年老茶一般,回味且素净通透。
忽然,就起风了。
山间松柏随风而动,原本还是晴空万里,看不见一朵云彩。
可随着少年手中埙响,那层峦叠嶂的乌云却是一瞬间从远空中席卷而来,夹杂着轰鸣雷声。
暴雨骤然而至,没有丝毫征兆。
那苍穹之上的乌云才将残阳完全遮蔽,豆大的雨点就随之落下。
泼墨一般,漫天雨滴自天穹落下,夹杂着冷冽的山风。
而那孤身立在禅院前的少年,仿佛无感一般,任由雨点打在身后,毫无所觉。
姜小蛮微闭着双眼,完全沉浸其中,淡定而从容,凉而宁静。
指间依旧在不断摆动,随着脑中不断越出一个又一个的音符,或轻扬,或低沉。
这场雨,仿佛是随着这首埙曲的节奏在落下一般。
埙声轻扬时,雨如细沙。
埙声低沉时,又如泼墨。
……
千里之外,那座横跨了南北两域的苍月湖旁。
此时坐着一个身穿白袍的中年男子。
一身白袍纤尘不染,他倚靠在一座青石上,手中捏着一樽雕刻精细的玉雕酒壶,一脸疲惫。
兴许是方才喝了太多酒,中年男子微微阖着双眼,半梦半醒。
忽然,似有所感。
他直起身来,遥望南域,嘴角维扬,低声自语道:“看来,上一回不过是无心而为之,却是让两个‘老朋友’得遇良主,姜家那孩子当真身怀赤子之心!”
想起当初在荒庙当中,那个分给自己梨花糕吃的少年,他不禁轻叹一口气,苦涩一笑:“也不知我那孩子,如今身在何处,有没有吃苦遭罪……”
仿佛老天特意要惩罚他这个当初既不是称职丈夫,也并不称职的爹一般。
他知道,那孩子如今定然就在南域当中。
有好几次,他都能感觉到那孩子离着自己并不多远,就在同一城当中。
可他,却就是怎么也找不到。
甚至,他都不知道自己那孩子,究竟是人形亦或者是……
不愿再往下去想,他又拧开手中酒壶酒塞,猛烈的往嘴里灌了两口,摇摇晃晃的倒在青石上醉死过去。
……
锦城郊外,一处密林深处。
一头浑身上下漆黑无比的小毛驴,四只蹄子轻扬,玩了命的在雨中撒欢。
在它身后,匍匐着数十只山间猛兽,虎豹豺狼皆有。
此刻却都如同温顺的小猫一般,乖乖的趴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
那头一身赤红,一看便不是寻常山兽的虎王,趴在最前面,口中还时不时会传出一两声低低的呜咽声,看上去可怜至极。
这些猛兽都有一个通性,就是看向那头黑色小毛驴时,眼神里充满了惊恐,丝毫不敢反抗。
伴随着这场雨落,小毛驴那原本漆黑如墨,没有一点杂色的皮毛,却忽然开始变得斑驳起来。
没过一会儿,在雨水的冲刷下,便露出原本的颜色来。
灰白相间,哪怕是被雨水打湿,一身皮毛也光泽如缎子一般。
这头收服了一众兽王的小毛驴,正是被姬小月特意拿墨水给染了色的小灰灰。
自从来到锦城后,便是被小姑娘放养在山林间,没成想却当上了百兽之王。
若是仔细去瞧,小毛驴额前那两支晶莹如玉石一般的小角,又长大了不少。
就算是额前那一缕厚厚的鬓毛,也只能隐隐将其遮盖住。
“吼!”
忽然,小灰灰扬天咆哮一声。
竟然并不是以前和姜小蛮吵架时的‘鹅啊’‘鹅啊’声,反倒是更像是龙吟更多一些……
伴随着这声咆哮,不止是在它身后那除了赤色巨虎之外的所有猛兽翻着白眼晕了过去。
连天上层层遮盖住苍穹的乌云,都似乎是受了惊吓一般,隐隐向后退去了一丝。
……
一艘赤色宝船,在虚无中浮现而出,飞驰前行,向着青峦山的方向。
原本早该到达,却被这突然而至的暴雨生生阻住了去路。
迫不得已,宝船缓缓降落到地面上。
待宝船彻底落地,船舱中缓缓走出一人。
文士打扮,脸色苍白,正是那位凌天候姜展最为倚重的云先生。
云先生仰头看天,任由雨水打落在脸上,面露疑惑。
修为入王侯,便能操控百里之地的天气。
是晴是阴,不过一念之间。
方才,在船舱中。
他与姜展几番尝试,就算是两人合力联手,也依旧不能让这场突然而至的暴雨停下。
天机楼除了谶纬之术外,奇门遁甲皆有涉猎,自然也通晓观云测雨。
先前苍穹之上,不过寥寥几朵火烧云。
照理来说至少今后六到七天,都应无雨才对。
却不想,暴风雨就这般突然而至,且如此猛烈。
终是忍不住,闭目伸手细细掐算起来。
缓缓睁开眼,云先生面色不禁微微一变。
姜展负手自船舱中走出,来到中年文士身侧,轻声问道:“云兄,是否已经知道这天气为何突然变得如此反常?”
“南域在这一世,当真是人杰地灵!”中年文士仰头看天,顿了顿,才轻叹一声,有些羡慕道:“不知是何人,竟然得到了龙族认可,习得龙族秘传行云布雨之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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