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大苑百姓、一个大苑官吏……他还会有这样的魅力吗?如果真的一样,那她苑青瞳为什么没有爱上一个官吏、一个百姓或者一个西瞻的牧民?
今夜注定无眠,就让她肆无忌惮地看吧,她总还是有权利看的!现在的她,肩负着太多责任,不能为自己而活,却可以为自己而看吧!
青瞳拿了一盏装着酥油的小灯,走到他身边坐下,紧紧地挨着那个熟睡中的人。油灯凑了过去,在摇曳的灯光中,他的眉、他的睫毛、他的鼻梁、他的嘴唇、他线条优美的下颌……一切都是那样熟悉,熟悉得像是从来没有分开过一般。
今夜很冷,青瞳慢慢动了动,掀开了毯子的一角,她试着想把冰冷的脚放进那人的毯子里,想看看是不是和她记忆中一样温暖。
突然间,毫无征兆地,萧图南一跃而起,眼睛里全是警惕的精光,青瞳手上的油灯被他一把夺下,远远地扔了出去。
“青瞳,你要干什么?”他手中握着一把闪光的匕首,他的声音冷如冰雪。
青瞳双眼腾地瞪圆了,如碰到毒蛇一般骤然收回了手,她先是垂下头,肩膀有些微战栗,过了一会儿又恢复平静。
她抬起头,目光重新变回一片宠辱不惊的漠然:“你觉得我想干什么?”
萧图南胸膛生起一股压抑着的闷气,他冷笑道:“我若在这里出了事,你绝对是性命难保的!难道你的大苑就有这么大的吸引力,为了它你愿意和我同生共死?”
青瞳静静地等他说完,然后道:“看来你是睡不着了。那么我睡一会儿,这个帐子里只有一套被褥。”说罢再也不看他一眼,径自钻进毯子里闭上了眼睛。
萧图南脸色铁青,喝道:“你不会得逞的!”
青瞳动也不动,许久才淡淡地道:“多谢你告诉我,我早就该知道,我不会得逞的!”
她背对着他,所以他看不见,青瞳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是什么样的一种深远的苦痛。
十五
之后接连两日,青瞳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也再也没有看萧图南一眼,该吃饭的时候她就默默地吃,该睡觉的时候她就默默地进了萧图南的帐篷。他睡,她就等着;他起来了,她就去睡。他们很有默契地每人睡半个晚上,至于有没有人半夜气得睡不着,那可就没有人知道了。
不过由于她夜夜留宿在振业王的帐篷,虽然萧图南没有明确说出她的身份,队伍中每个人还是对她十分恭敬。
第三天天色整日里一直阴沉湿润得如同一大盆脏水,西瞻人看了,说是怕要下一场大雨,所以他们紧赶了一程,一直走到夜黑,才找了一片广阔的高地扎营。
为了防止暴雨把帐篷冲走,下帐篷的木桩子要打得比平时深,床铺也要垫起来,马匹也要提前处理,免得被雷电惊散,车辕要用木桩顶住。雨后草地湿滑,车子弄不好会自己溜下去摔个稀巴烂,还有拔密扑带来的好些精致玩意都是怕水的,需要用油布遮蔽严实,免得泡了汤。
西瞻人没有推诿的习惯,每个人都尽自己的能力干活,营地里一片忙碌的身影。
这一顿忙活直到深夜才罢,所有人都十分疲倦,营盘刚刚扎下,士兵们就迫不及待地钻进去睡觉了,留下来的岗哨也神情疲倦,靠着帐子休息。
一夜快要过去了,凌晨时分,正是疲倦的人进入深睡状态的时候,大雨并没有下下来,草原上却腾起了浓浓的大雾。白色的毡包一个个融进浓雾中。
青瞳睡着睡着,忽然觉得像是被人有规律地晃动,她靠在木榻上的耳朵里,也传来密集的雷鸣,像是无数个人在毫无节奏地敲鼓。
只一瞬间,这个无数次经历过战场的人就明白了,这是马蹄声!必然是很大很整齐的一个队伍的骑兵,才能踩出这样密集的蹄声。
她霍然惊醒,睁开眼睛,却见萧图南比她更早一步醒来,拦在她的木榻前,腰刀已经抽出,一脸戒备。
他是背对着青瞳的,也就是说,他戒备的不是她,而是外面的敌人。听到声音,他跳起来直接就做了这个动作,完全未经思考,他这是本能地第一时间要保护她!
然而听到床榻传出声音,知道她也醒了。萧图南却冷冷地看了过去,正对上青瞳同样冷淡的目光,两个人漠然对视,同时把头转了开去。
这时,帐门外传来乌野的声音:“王爷,有一队人马奔着我们过来了,外面雾太大,看不清楚是什么人,拔密扑酋长已经带着他的人去查探了!”
“知道了。”萧图南沉声道,“通知全军戒备!”
乌野应声而走,萧图南本来就没脱衣服,他看也不看青瞳一眼,只是沉声道:“你待着不要动,我出去看看。”
他走出帐篷立即便皱了皱眉头,此刻大雾笼罩,十步之外什么也看不见,营盘中不时传来吆喝呼喊之声,却始终没有兵器碰撞的声音传来,想必是彼此在辨别对方的身份。
他抓住一个正在往来奔走的裨将,道:“吩咐下去,大伙聚在一起,围成圆圈!”想了想又加一句:“这样的大雾,如果有人抽冷子放箭,极难防范!前军听令,用车子拦在外围,人都把身子伏低躲在车子后面,弓箭准备,如果有人喊号三声还是要靠近,便用箭去射!”
“是!”前军队长听令而去,将可贺敦推来的车子拦在外围做了一个掩体,其余人守在里面戒备。
忽而一个清丽冷淡的声音响起:“你还应该尽快给自己人定一个口令,万一与敌人短兵相接,也不至于在迷雾中不辨敌我,造成误伤!”
萧图南霍然回头,喝道:“叫你老实待在帐篷里,你出来干什么?”
“想出来就出来了,有什么奇怪的?”青瞳冷冷回答。
萧图南心头生起一股怒气,沉声道:“苑青瞳,你不要不知好歹!”
“敌人随时可至,你还是先定下口令吧。”青瞳面容冷冷地道,“君子择善言而从之,你也不要不知好歹!”
萧图南心头火起,但也不得不承认青瞳说得十分有道理,他强忍怒气道:“我知道了,你立刻给我回帐篷里去!”
青瞳冷笑:“你用这句话做口令不合适,恐怕动摇军心。”
乌野在一旁猛然低头,掩饰嘴边的笑意,青瞳在西瞻待过不少时光,她西瞻话说得十分地道,乌野怎么看,她和自己家王爷怎么般配,连吵架的样子都十分相配。
等了一阵,还是没有动静,诸人都放松下来,一个裨将道:“这么久没有声音,大概不是敌人,或许是哪个部落冬季迁徙,问清楚就好了。”
便在这时,东南方向突然爆发一片惊怒的呼喝,紧接着兵器撞击之声便传了过来,声音大概在三里地以外。
乌野面色大变:“不好,可贺敦部遇到敌人了!他们手中没有长兵刃,恐怕要吃亏!”
拔密扑带着两百个人来接萧图南,为了怕引起怀疑,这些人最多是腰间有一把西瞻人习惯了不离身的腰刀,这种以切肉和装饰为主要用途的腰刀长度不足一尺,根本不适合马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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