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三天后可就不知道会怎么样了。”
庄翰脸色雪白一片,色厉内荏地喝道:“果然是江州奸细,你竟敢到京都撒野,今天就别想活了!”
司徒德妃嘴角牵动了一下,居然有人认定她是江州的奸细!不知道青瞳听了,是会大哭三声还是大笑三声,她冷冷一笑道:“那你去杀了离非,然后三天后就等着给你那国公陪葬吧!”说罢,她示意驾车走人。
庄翰的心咚咚直跳,军情是机密,不可能全数让他知道,但是从宁晏越来越坏的脾气他也能感受一二,何况毕竟有那么一支大军虎视眈眈坐镇在江州,谁也遮掩不住。军中已经人心惶惶很久了,迫得宁晏要严刑镇压,有妄论军情、散布流言的立斩。砍了几十个脑袋以后,大家都沉默了。除了吃饭时发出的哗哗声,整个军营死气沉沉,许多人走路都放轻脚步,呼吸都尽量低微,压抑像乌云一样笼罩在他们头上。
庄翰很不甘心,难道他想叛变吗?他本是十六卫军的千总,没有多大背景的他在遍地王侯子弟的十六卫军中熬到这个位置,用了整整二十年。名义上一千个人都归他管束,却常常一个新来的什么大员的子侄就不把他放在眼里。十六卫军被称为少爷兵,这类有背景的人又实在太多,他不但摆不得长官的谱,还要时时小心不能得罪了人。他这口闷气整整憋了二十年。
直到政变也没有他们的事,朝中的大员选择服从的立即就能升官;脾气激烈的去怒斥,也能青史留名;或者你两样都不愿意,辞官在家,大半也能保得性命。
可是像他们这样的武官就不同,无论是杨予筹还是宁晏,动手之前都已经和军中大将通过消息,到他们手中就只是一纸军令了。服从是军人的天职,盖着玉玺的旨意下来,主将都没说话,他有权质问一下是哪个皇帝下的旨意吗?他一个小小千总,只怕一出声就先没命了吧。
天知道,他也曾患得患失,夜不能寐,内心挣扎了很久才下定决心去巴结宁晏亲信的。反正是投靠了,何不借此混个出头?
他这一步走得不够早,当时胜利的天平已经明显倾斜向宁晏的一边。宁晏对这些看到形势明朗才投靠的人不很在乎,他百般巴结只落了个禁军副将的官职。如果早一些,像李玄良,就远不止这样的前程。许多人和他的选择相同,于是曾经一度稀落的朝堂又热闹起来。
然而世事为何这般无常?本来应该再也无力压下天平的那边竟然逐渐增加了分量,就那么一点点地和他们接近了,再加上那么一点儿,就要倾向另一边了。而这京都,大概就是那最后的一点儿分量了吧。所以,他们现在能做的,就是咬住牙死死守住京都,一定要撑住!
对,就是硬撑,因为他已经选择一次了,和其他很多选择投靠宁晏的官员一样,无论是为了追逐名利也好,还是为了保全性命也好,这些理由都已经不重要了。若让打着勤王旗号的平逆军得胜,后果都一样。叛臣就是叛臣,他们不会管你当初的形势不投降还能不能活命。一刀过去,众生平等。
所以越是有些官职的人越是只能硬撑,越是和宁晏亲近的人越是只能硬撑,期望扭转局面。很多事情没到最后关头,还是什么都有可能发生的。就像一年前景帝被逼逃亡到了渝州,几乎所有人都以为他完了,可现在竟然还是死灰复燃。他们也只能期望也有奇迹发生在自己身上了。
这就是所谓的成王败寇。庄翰从被动地接受命令到主动去巴结禁军中宁晏的亲信那天开始,就已经赌上了自己的前程乃至生命,怨不得别人,所以他只能硬撑。今天司徒德妃明确地说出“三天后要给国公爷陪葬”,庄翰才突然发现,自己很怕死,怕得要命。
他眼见车子一动,即将毫不犹豫地离去,便不由自主地叫了一声:“站住!”
司徒德妃瞟了他一眼:“怎么?还要抓了我这个奸细?好,你尽管去叫人来。”
庄翰脸色青红不定,司徒德妃静静地等了许久,见他还是不开口,于是脸色突然沉了下来道:“走!”
马车又动,“哎……哎,”庄翰终于忍不住,期期艾艾地道,“你是说三……三天?可靠吗?”
司徒德妃悬在嗓子眼的心一下子落回腹中,瞬间全身出了一层细汗,看对面的庄翰都有点儿花眼了。
她微微闭一下眼睛,才轻笑起来:“那当然,我说三日还是往宽里打算的呢。庄大人果然是识时务者。”她用眼角看着立即紧张起来的庄翰,故意漫不经心地说道:“本来城中的官员已经联系了许多,也不差你一个。不过呢,毕竟是越多越好不是?庄大人你说呢?”
庄翰干咳了一声道:“我,我……”
司徒德妃笑道:“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在这京中,比你官职大得多、受了宁晏恩惠更多的人比你投诚还早呢,要不那边的仗能打那么顺?你一个堂堂副将,不过犯了一点儿小失误,李玄良就狗仗人势,当着那么多弟兄让你失了面子,去守城门,以后你可怎么驭下?”
她冷冷一笑道:“也别废话了,离非给我,这里没有你的事了,干不干?”
“就这样?”
“当然!”
庄翰气极反笑道:“岂有此理,你随便叫个人问问,这样杀头的事情,哪个会干?”
他话音未落,眼前白光一闪,一个东西对着他当头抛了过来。庄翰侧过身伸手接过,眼睛一扫脸色就变了,道:“晋城令?”
“你认得就好,离非给我,你拿着晋城令走路,官职我保不了,命却无碍。我送你出城,你爱跑到什么地方随你,现在说干不干?”
庄翰看看手中玉版,又看看司徒德妃,胸口急速地起伏着。
这东西虽不是官府印信,但是在大苑,知道这东西的人恐怕比知道皇帝玉玺的都多,这是大苑最大商家白家商号的信物。白家商号的历史比大苑的存在时间还长,买卖已经不只局限于本土,西瞻、北褐、南昭、东林都有他们的分号。
白家商号从前朝中期就已经显赫,后来又因为资助过高祖出兵,而享有一些别的商号没有的特权,于是白家更加繁盛起来。大苑建国初期,京官的俸禄都是皇帝从白家商号借的银子,官员拿着凭据可自行去商号领取。于是白家就针对官员专门制作了这种类似大面额银票的令符。后来没有这么窘迫了,高祖让白家拿着凭据来领银子的时候,白家商号却说凭据都没有了,这笔银子最后不了了之。白家得到了贡品专属商行的好处,至此被称为“皇商”。
拿着这个小玩意儿的人可以自由在白家任何商号支取银子,绝不会有人询问一句,因为白家商号根基在晋阳,所以这个信物便被私下称为“晋城令”。
每种不同材质的晋城令可以支取的银子数目不等,而司徒德妃扔出来的这个白玉版可以支取的数目是——十万两。也就是说,自己官职虽然没有了,却可以拿到十万两白花花的银子,恐怕现在李玄良的脑袋也不值这个数吧。
小明湖边的禁军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都在窃窃私语。过了一阵庄翰骑着马回到湖边,对手下说:“离非交给我,你们回营中去吧。”
一个禁军迟疑道:“这……大人,国公爷不是说让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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