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春水:
“怎么了,现在的病好些没有?”
“好多了。根叔,你洗吧,我先回去了,家里没人,门忘锁了。”
事情似乎过去了,风平浪静。但突然听到嫂子做了母亲的消息,这让他无法平静。对于她,他心怀感激,特别想对她祝贺,可现在她还会理他吗,再说,人家现在做了妈妈,需要的是平静,不能去打搅她。
她说过,人要有梦想,还要有实现梦想的行动。他的自学考试已经过了好几门了,正好在家里养伤,可以加快进度,争取拿到文凭。用不了多久,他就是本科生了。
月色如洗,皎洁明亮。整个山村都睡着了,春水却毫无睡意。一束轻柔的月光透过窗子,春水感受到的,却如白玉般寒彻冰凉。村子里静寂极了,凝神聆听,似乎能听到村头池塘叮咚的响声。春水披衣下床,度出房门,此时已是下半夜,月亮西斜,月光中的冷气更足了,一览无余从天庭倾泻下来。空中除了蓝色看不到一点尘染,连星星也稀疏可数。月仿佛就在头顶,伸手就可捉摸一样,远处,乡村的线条很清晰,四周的群山静默无语。听不到喧嚣和嘈杂。村里连婴儿的乳啼也没有听见,只有清凉纯净的月光在流动着。
静寂的夜,皎洁的月,却不能洗涤春水烦乱的心。有时他特别想念嫂子。
春水父亲很担心他。有时见他老一人独立发呆,或是闷在房里,不是看书,就是想问题,就安排一些农活让春水干。干农活,既可以帮家里忙,又能锻炼身体,调节身心。春水父亲一辈子勤勤恳恳,一天不干活就不浑身不自在。和山,和水,和庄稼,呆在一起,让他踏实。身体也不错,五十多的人了,走起路来还咚咚作响。
春水母亲张罗着春水的亲事。这村那村的待嫁的姑娘她都打听清楚了,托人一家一家地上门说亲。她觉得,春水的病与心事,找个姑娘成了家,就什么事没了。
春水父亲略通医术。春水父亲的父亲也略通医术。准确地说,春水家有个祖传的方子,专门治男人不育。春水的曾祖父,曾在上海的一家药店做学徒,那是在二十世纪初吧,八国联军攻入北京,慈禧太后、光绪皇帝和一帮亲贵大臣逃往西安去了,宫里的太医们,有跟着太后皇帝走的,有自个跑的。有个叫张仁道的,逃到了上海,一直没有回去,就在春水曾祖父做学徒的这间药店里打点事做。张太医隐姓埋名,从不张扬,偶尔也给人开些方子,既便宜又管用。后来他年纪大了,腿脚不太灵便了,身边也没个亲人,孤伶伶的,做完店里的事以后,回到家还要看书写字。春水的曾祖就经常照顾他,不计报酬,不谈报答。张太医叫春水曾祖不要管他,春水曾祖依然我行我素,十几年如一日,细心地照料着张太医的饮食起居。后来,张太医预感到自己的大限已到,把春水曾祖叫到跟前,说明他的身份,并感谢春水曾祖的照顾。张太医没什么钱财,他对曾祖说,他这一生因为不能生育,就没有成家。但他一生都在钻研治疗不育的方法。经过一辈子的探究,终于有了点成果,但他老了,对他已经没有用了。他要把这个方子传给春水的曾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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