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当年那个无忧无虑的鬼马少女也长大了,出落的亭亭玉立不说,青涩渐去,多了几分风情。
山外的情形不好说,自从避入十万大山之后,消息愈发闭塞,不过宋家的影密卫时有消息传回来,不怎么好听,据说大甘已经没了,不可一世的牧天狼也抵挡不住南下的那些人,或者该以鬼怪称呼之。大甘没了,他还在吗?一瞬间,流云栈和唐糖都没有再说话,而是想起了同一个人。
一声清亮的啼叫自云间响起,是一只鹰隼,展翅翱翔。唐糖一脸向往,如果自己变成一只飞在云层之上的鹰,大概能自由自在吧。流云栈呆呆望着,目光随着那只鹰转来转去,慢慢的,脸上多了一丝古怪,直起身子,眼中闪过几缕思索的神色,沉声说道,“下去吧。”
“啊,我还想再看看呢。”
“那你自己小心点。”说完便要从大树上下去,唐糖一愣,这些日子少见流云栈离开树梢,除非有急事,三急也算。不过她没在意,等流云栈走了,便坐在她刚坐过的位置,还别说,真有点飘飘然羽化而登仙的意境。
从大树上下来,流云栈抬头看了一眼,眉头微微一皱,那只鹰还在高空盘旋,时而隐入云层,时而刺破云层俯冲而下,不过始终不靠近地面,看着决计不是捕食猎物的模样。
山谷里驻扎着自不少从山外来的将士,其中便以宋唐两家人数最多,兜兜转转,却没料到最后会是这样的结果。往前赶了几步,路上有人打招呼,语气恭敬,神态谦和,好像认得她。流云栈含笑回礼,说实话,她多半都不认得,连是唐家的人还是宋家的人都不知道。其实她的记性不差,好歹在一起也有数年之久,师姐言心好像记得这里每个人的名字,而她却是浑浑噩噩,听过就忘,素惠清就曾不住叹气,极北一行,她人回来了,只是魂不见了,或者去了别的什么地方。
“师姐。”远远看见言心,她扬声打了个招呼。言心回头,略显惊讶,自从到了山谷之后,甚少见她从树上下来。言心身边还有一位丰神俊朗的男子,略有倦意,不知何故,竟然让她有了一股似曾相识的感觉。当然了,这个人她还是认得的。“宋公子也在呀。”
极北异变,很快就席卷整个天下,虞红颜从极北回来之后,岭南宋家反目的两兄弟便又和睦如初,也不知道这位曾才色双绝的女人用了什么手段,反正宋家又成了李落马踏天南之前的模样,以宋无方和宋无缺两兄弟为首,在南府挑起了宋家的旗号。但是很快,大概不出数月,当大甘朝廷舍弃三十三州,牧天狼自盟城出海的那一刻起,宋家兄弟就知道事不可为的结局,避入十万大山,休养生息,保住这最后一点力量和希望。究竟躲不躲得过,许多人都心知肚明。
“云栈。”
“流师妹。”
谁是你师妹!流云栈暗暗撇嘴,扫了一眼,除了长得好看点,到底那点比他强,怎么就能让师姐这般死心塌地的。当年他和大隐于市交恶,除了和魔门过从甚密之外,其中也免不了因为自己这个一向瞧他不顺眼的师姐的缘故,奇了怪了,他也没把师姐怎么样,怎地师姐这么烦他???莫非这两个人之间还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恩怨情仇?啧,若真是如此,那倒是隐藏够深的。
“不在树上听风,怎么下来了?”言心笑着说道,伸手轻轻摘落一片落在头顶的树叶,一脸柔和地看着她。虽说两姐妹有过罅隙,只是自小长大,一起生活,一起习武,一起走路,情同姐妹,实则就是姐妹。日子久了,慢慢长大了,各自便也有了各自的心思,她和言心终将在一个岔路口分开,渐行渐远渐无书。这原本是大隐于市这两个当代最出类拔萃的弟子的最后结局,她知道,言心也知道,但是没有料想的是一场惊变,自极北而来,改变了整个天下,也改变了流云栈和言心的结局,将两人即将远去的姐妹又聚在了一起,熟悉,但是熟悉里又有点说不上来的陌生,很叫人懊恼,难怪孩童盼着长大,而长大的人却总想回到回不去的过去。
听风,这是流云栈美其名曰的说法,江湖上有听雷之说,但是却没有听风的传说,自来那些听风的,多半都是吃饱了撑得慌。
“有点事。”
“什么事?”言心好奇问道。流云栈仰着头微微眯着眼睛望着天上,轻声说道,“看见那只鹰了吗,它有些奇怪。”
“鹰?奇怪?”言心颇为不解,顺着流云栈的目光望向天上。天上有云彩,不是流云,有些发沉发黑,好像是雨云,颜色有些深。有鹰吗?言心狐疑地看看流云栈,这么高,又有云层遮挡,当真能看到一只鹰?
流云栈揉揉脖子,将目光收了回来,挠挠头道:“这只鹰三天前我就见着了,从山谷上空飞过,后来就没了踪影,但是昨天傍晚它又飞回来了,今个一早我就看着它在山谷上空盘旋,到这会已经好几个时辰,还不飞走,有古怪。”
言心和宋无缺先是一愣,然后神色便也随之怪异起来。宋无缺仔细看了看天上,确实不曾看到流云栈口中的那只鹰,不过既然她说出口,一定不是穷极无聊的故弄玄虚之词,说不定真有蹊跷。沉吟片刻,宋无缺回头向营中将士喝道,“来人,取一只千里目来。”
将士领命而去,流云栈听到千里目这个名字,莫名一怔,嘴角弯出一道浅浅的笑。言心看了暗自摇头不已,自己这个师妹当真是魔障了,走火入魔,怕是出不来。
千里目,这还是李落从东海带回大甘的器械,可望远观山,在军事上用处极大,原本是大甘军中管制极为严苛的重器,不过大甘军中有的,只要不是牧天狼的不传之秘,宋家想拿到手不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