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勘了一次,我仰头看着歪掉的风扇说:“凶手即便是力气再大,也没办法把刘厂长的身体挂上去,所以吊扇被当成了动力绞刑轴。”
“况且他妻子是那样一个柔弱的妇人。”秦子霖说,“大概也是这风扇最后一次使用了。”
我不置可否,继续说:“卧室是没有电脑桌的,所以电脑椅来自别的房间对吧?”
“是的。”秦子霖说:“椅子是他儿子房间的东西。”
我笑了笑,站直了身子说:“那么,现在可不可以这样理解?刘厂长并不是死在这里的?而是死在别的地方,再搬运回这里的?”
“什么?这?”秦子霖有些震惊。
我当然敢断定刘厂长并不死在这里,只是需要合理的凭据,而我现在已经胸有成竹,于是不紧不慢的说:“使用有轮子的电脑椅自然是有其他凳子无法完成的用处,比如搬运!刘厂长这样的肥胖身材,要从外面搬回来,当然需要工具,电脑椅是不是被当成推车了呢?凶手把轮子上沾着的泥土擦去了,是不是就是为了掩盖曾在户外使用过的事实?”
秦子霖想了想说道:“要伪装成自杀,已经用过的椅子理所当然成了工具。”
我摇摇头,接着说:“或许……或许那个凶手,是‘只能’用电脑椅呢?比如,他并不知道家中还有别的高脚凳更适合用于伪装呢?”
秦子霖弯了弯嘴角,恍然的大声说:“他儿子!他们家习惯了在客厅吃饭……他不知道家里有凳子……那些凳子是新买的,他长期在外地,很少回来……所以……所以他儿子并不是得到消息才赶回来的,而是……而是……。”
我叹了口气。
“不是他妻子!”秦子霖有些兴奋,来来回回走了好几圈,才站定在我跟前,瞪着眼说:“昨天天还没亮,死者就因为什么原因跑了出去,他的儿子大概也跟了出去,在某个地方勒死了他的父亲,然后跑回来找了电脑椅把尸体搬回家,再利用风扇把肥胖的父亲吊了上去做成自杀。母亲只想着要保护儿子,于是慌乱的让儿子赶紧离开,佯装事后得知才赶回。自己则装作没事一样,趁着大早出去买菜回来才报警……这样是合理了,但是这些只是推论,没有实质证据啊?这里既然不是行凶的现场,那么根本无法找到有力的谋杀证据。要怎么才能知道凶手是在哪里做的案呢?”
我走向厨房,秦子霖也跟了上来。我指着菜篓说:“你看,家里明明这么多菜,还需要再买这么多吗?他们两个人吃的了吗?
“就不能是请客吗?”秦子霖提出了合理的质疑。
我点了点头说:“也许吧。但是你看,葱蒜只是配料,家中常备是合理的,但是在还有这么多存货的情况下再买,就不合理了吧?这些,都足够做满汉全席了。”
“所以……”
“走吧,去菜市场看看。”
一片区后面是一条工业污水排放沟,很是恶臭难当,就因为这个,厂里没少被罚款。但是因为附近基建改造,要从一片区到农贸市场,只有沿着这条排放沟走这一条路。
秦子霖捂着鼻子走在前面,低着头大步流星。
我却仔细观望着沿途一切。
终于,在河沟边一棵老枯树下,看到了一团银色的光。我推开秦子霖冲了上去,我激动得心脏狂跳,那是了,那是刘厂长的魂魄!
他与生前的模样并无分别,脸上却看不出任何表情,只是安静的立在树下,我不确定他是否能看见,能听见,但是我能深深感受到那种无限的悲寂,瞬间心也跟着沉了下去,胸口滞闷得无以复加,仿佛落入一个万丈冰窟,漆黑阴寒。
秦子霖大概是险些摔进了沟里,空骂了几句,却见我站在树下一动不动。他走上前来,看着我的样子大概也惊到了。
“喂,喂,周煊祺,你怎么了?”
他叫了几声,我都没反应过来,后来是被他轻轻拍了两下才回过神来,从那种黯然的悲苦阴冷中清醒过来。
“没事,我想,这里大概就是了。”我揉了揉眼睛。
秦子霖又惊又喜,大喊:“为什么?”
我围着枯树转了一圈,看到一截粗树枝,哼了一声说:“你看。”
是勒死绳索磨损的痕迹,很新鲜。地上的泥土和草也非常凌乱,像是人为破坏过的。
秦子霖狂打了几个电话通知警察局。然后问了我为什么这么肯定。
我叹了口气说:“买菜不过是马姐早上的其中一个活动,她常去跳舞,练太极,遛弯,她可以想任何一个理由出门一趟再回来报警,称自己离开的时间丈夫自杀,每一个都比买菜合理。可是为什么必须是买菜呢?于是我推想,凶案现场一定出现了什么不得不回去一趟的失误,或者凶手遗落了非常重要的证据她必须去回收或者销毁。所以,去买菜的路上的某个地方,就是凶案现场。”
秦子霖撇了撇嘴说:“买菜的时候太紧张买错了东西。但是,动机呢?什么动机会让一个人杀了自己的亲生父亲?”
“那我可不知道了,这是你的工作了。”我此刻感到无比的疲累,那种忽然袭满内心的悲寂感觉,让我背脊骨生冷。
我总是远远看着魂魄,这是我第一次这样接近,那一瞬间,我仿佛跟着他一同脱离了躯体,游离在茫然、空洞、阴冷、无知中,我生平第一次,感受到了伴着悲伤和绝望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