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册,已是大忌。然而这事已过去甚久,却压着直到昨日才翻出来,是何道理?
那人见他沉吟不语,又道:“上官姑娘,只前日出过一次宫,在宫苑外西北处的一个茶摊喝了茶。之后随着一辆马车去了松月坊,逗留了半个时辰也就出来了。周围隐卫太多,我们无法详查……”
文澄心挥了挥手,那人迅速退出屋去。松月坊,多是丝绸布匹的商铺,而多数的丝绸都是南朝六国过来的。他的目光落在南都的位置,心里叹了一叹,大约是没办法阻着她再入了这京城。
思绪正乱,又有人入来,“王爷,苏九渊的夫人,刚递了帖子进来。”
文澄心一愣,苏九渊的夫人,原先是凌舒窈。早前在书院时,也几次随着青羽过来找云栖说话。后来嫁给苏九渊,因是生女儿时过世……他这才想起来前几日苏九渊大婚,似是又娶了家中的女先生。若说是凌舒窈寻到他这里来顺理成章,那么这位新夫人,如何会想到将帖子递进自己的府中?
略略思量一番,他抬手示意请她入来。
舒窈迈进屋子的时候,瞧着案后正览着奏折的文澄心,与往日书院里已是判若两人。举手投足之间,不怒而威,凌人的气魄比往日盛了许多。她稳了稳心神,走到跟前,规规矩矩行了宫里的礼,“见过王爷。”垂目再不言语。
文澄心抬眼打量了一番,这位新夫人的确样貌普通了些,较之凌舒窈,性子倒沉稳得多。他放下手中奏折,往椅子里靠了靠,“苏夫人若是为了苏九渊的事情来,我恐怕是真的帮不上忙。”
她并未流露半分失望的样子,“苏……九渊他既然关在了宫里,出来自然是不容易的。我也不想为难王爷,只是想见他一面。”
文澄心没出声,照理说刚嫁入苏家的新妇,连洞房都未入,此番苏九渊被押,她不避着反倒寻入宫里来。单是这胆量,已属罕见了。
“苏夫人,眼下,连我也见不到他,我又如何助你见他?”
她抬腕,将鬓边一丝乱发扶了扶,“王爷一定有法子,不管是怎样的法子,我都愿意一试。”
文澄心难得地有了笑意,他觉着面前的这位苏夫人,很有些意思……
苏九渊认得这地方,西府,朝廷枢密机要之处。能入得了这里的,都带着大大小小的秘密。而一旦入了这里,还想守着这些秘密,完完整整毫发无损地出去,基本是无望的事情。
他料到过这一天,他当初答应商瑜去取金匮密册的时候,已经想到过。灭九族的罪,他不是没掂量过。如何让苏府上下无恙,他想过很多法子,如今手中握着的这个法子,应是最稳妥的。因此,他并没有太多的顾虑。唯一遗憾的,是临走前没有将她再好好看一次,没有将心瑶再好好地抱在怀里……
有人将门推开,进来四个玄甲营的侍卫,腰间玄色佩刀折了外头的阳光,将屋子里映得四处起了森冷光影。
苏九渊原先坐着,也没打算起来的意思。然而看着他们身后,缓步走上前的那一人,不禁猛地起身,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地颤抖着,“你……怎么来了?”
浅藕色的衣衫,十幅月华裙,腰间每褶各为一色,风动如月华。发间仍簪着大婚那日的凤摇,极郑重的新婚装扮。
她抬首,眉眼间浅笑盈盈,他竟一时看得痴了。
眼看着她款款走到面前,他尚不及反应,她已踮起脚勾住了他的脖颈,偎进了他的怀中。
身后几名侍卫一时眼风避走,十分尴尬,心思这新夫人委实太……不觉都退至门口,垂目不看。
苏九渊原本就恍若梦中,此番温香软玉在怀,更是目瞪口呆。只觉得脖子间紧了紧,垂目看去,她冲自己眨着眼,似是示意他俯下身来。他顺着垂下头,她这才勉强够到他的面容,垫着脚将嘴凑到他的耳边。
身后一阵佩刀铠甲悉索碰撞的声音,还有压低了的轻咳声。那几名侍卫,眼见二人更加亲昵无间,恨不得退出屋子去。只是军令在身,实在不敢。只得转了身子,尽量贴近门口站着。
苏九渊感觉到她的呼吸就在耳边,馨香而柔软,接着就听到她若有若无地声音,“你只说知道鸾符的下落……”
她的气息拂在颈间,她的唇有意无意掠过他的耳边,苏九渊只觉脑中轰然作响,伸手将她紧紧拥住,沉声道:“你记住,不管今后发生什么,不管我做了什么,你要相信我苏九渊,今生唯舒窈不娶……”
她搂在他脖颈间的手臂紧了紧,“你不要胡来,记住我刚才说的……”
他将面容埋进她的颈间,眼风瞅着门口的侍卫纷纷假装看不见,低声道:“书斋东侧的柜子里,有你想要的东西……”
“那个……咳……苏夫人该走了……”出声的侍卫,眼神不知道落在哪里比较合适,憋得十分辛苦。
苏九渊松开手,将她环在自己后颈的手轻轻拉开,“你和心瑶,都要乖乖的……”
舒窈回到府中,直接就奔去了书斋,打开柜子,看到两封信笺。她拆开了写着夫人亲启的那一封,慢慢地读完,那信笺也滑落到地上,映出屋外樟树碧色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