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羽姑娘心甘情愿,我可没有半分勉强。”说罢将脸转向她。
她仍垂着目,淡淡道,“确实没有逼迫,我自己愿意。”说罢,转身登车,银色的铁链发出细微的声响……
青羽对这别院并不陌生,她住在寒潭边的素斋之中。本已冰天雪地,此处更加寒意深重。她坐在池边,望着幽深的潭底。她看见彼时水草在手边拂过,他努力抱住自己的模样……
她听见有人来到她身后,淡淡道:“在看到凡芷毫发无伤之前,你什么都不会知道。”
洛秦语调轻松,“那是自然,凡芷已在赴京的路上,不出多久便可到这里。”
他看着她只着素色单薄的衣衫,却仿佛感觉不到逼人的寒气,嘴角牵起隐隐笑意,转身离去。
夜深,她除了鞋袜,赤足坐在斋房回廊的竹木地上。竹纹暗淡纷杂,远不如洗桐院的清雅光洁。她用手指细细摩挲,努力不让潮水一般的记忆将自己吞没。
墨色衣袍的下摆,什么时候出现在面前。暗色的麒麟纹,蜿蜒到衣袍的角落。她下意识将赤裸在外,伤痕累累的脚踝遮住。
面前的人蹲下,将她的手移开。没有费什么力气,铁链无声断为两截。
她看着铁链委顿在地,一动不动。他的身影将自己笼罩,严严实实。
“跟我回去。”他说。
她没有抬头,“师叔。”
“我不是你师叔,从来都不是。”他回答。
“回哪里去?”她抬头,望着他。
他愣住,他并不知道答案。
“在这里你会有危险。”他的声音里有隐隐的哀求。
她晃了晃神,“他最多就是,杀了我。”她看着他,一字一句。
他的手开始颤抖,那日之后,他断了奈何剑。可至今仍能清楚地记得,剑身刺破她肌肤的那一刻,冰冷刺耳的声音,时时让他在午夜惊醒。
他起身,颓然离开。
离开了他身影的笼罩,她忽然觉得有些冷。
天光微亮,洛秦踏入廊下,看见地上断开的铁索,仿佛并不意外,“如果我是你,还是在这里安心等着,否则,在你寻到她之前,恐怕我会不小心伤了她……”
她仍坐在地上,枕在自己的膝上,望着廊外潭水出神,仿佛没有听见。
第三日,大雪而酷寒,洛秦身披裘衣步入院子,被那寒意逼得不禁瑟缩了一下。抬眼看她还是在廊下坐着,身上只一件薄衫。门口的侍者回禀道:“大人,姑娘她几日皆滴水未进,只在这外头坐着……”
洛秦皱了皱眉头,挥手示意他退下,自己入了廊下。她背靠着栏杆,仍伏在自己的膝上,似是睡得很沉。脚边侍者送来的火盆,炭火微弱,只有淡淡的暖意。
他蹲在她身边,她听见声响,迷迷糊糊抬起头,看见是他,又要睡过去。他伸手抬了她的下巴,将一颗枣样的药丸塞进她的嘴里,“吃了。”他说。
她有些恍惚,嚼了嚼,咽了下去。
他倒是有些意外,“你不怕是毒药?”
她仰头看着他,眸子里蒙蒙如雾,“为什么又给我一颗?上次的,还不够么?”
他愣了愣,松开手,沉默一会儿道:“进去睡一会儿,你应是困极了。”话音刚落,她已经软软倒下去,眼角有什么倏而滑落。
寒潭的春天来得格外迟,潭四周方透出新绿点点,墙外已有几枝晚梅探入,清香沁人。
青羽临水而立,双眸轻阖,听得见风过叶落水波澜澜。身后的脚步声由远而近,微微的急促。
她转过头,祁言之在亭外止步。
“你,可好?”他问。
她颔首,“一切都好。”
“你为何不离开这里?他其实束不住你。”
“不会太久了。”她望着他身后的天空,纯净通透。
他犹豫了许久,“北朝出兵南征,南朝六国陈兵瀚水。”
她凝眉,如今宫闱早已风云诡谲,此番与南朝战事骤起,无疑火上浇油。不知云栖和澄心又当如何了。
正思量,抬眼看见祈言之欲言又止,不由心中一紧。“可是出了什么事?”
他看向她,“墨弦和长亭,已身在前营。”
青羽心中蔓生出莫名恐慌,“为何?”
“局势动荡,战事频起,他们当是难以置身事外。再者,据说文将军受命领军,他二人应是辅将阵前。”
她走近他的面前,“谢谢你告诉我。”
“一切小心。”他望着她。
天色向晚时分,洛秦方阖上书卷,台上烛火微动,他抬眼,她立在那里,看不清神情。
“我需离开几日。”她道。
洛秦靠进椅子里,“我猜,你是去观战。”她没有作声,“可以,只要你记得回来。我估摸着,大约也就再有十天半月,凡芷就可以入京了。”
青羽走到近前,“我会回来,你也需照顾好她……”
又是一夜大雪,霜序落在院子里,彻骨的寒意令她不住瑟缩。手方搭上门,已被人一把握住,拖出院子。
三微的脸色极不好看,“你偷偷进去多少次了?是要首律亲自来捉你?”
霜序一脸落寞,“就看一眼罢了……”
他心里叹息了一回,伸手递与她一样东西。她低头一看,心里就是一拎。虽是幻作手链的样子,却分明是那个缠绕着半山半水的乌链。看她愣愣地杵在那里,三微又是一叹,将那链子绕在她手腕上。上面施了术法,不轻不重也不硌手,一切刚刚好。
三微沉默了一会儿,才道:“这个你可以戴着,但是瀚水,你不能去。”他看着她仍没有什么反应,又道:“那边龙潜和星回会看着,公子让我们留在京城……”
“听你的……”他的话没说完,霜序已经打断了他。他对她的反应倒是有些困惑,原是准备好了她一番不依不饶,不曾想她竟会如此顺畅地就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