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行,只复仇,不复国。”
萧嵘转头,望了眼躺在自己身边的荆长宁。
“那个老家伙他的话你当耳边风就好……”
不远处的圣隐子向上捋了一节袖子。
荆长宁微微一笑。
“师父他老人家虽然很不要脸,但还是有些本事的,要不然也不可能活到今天,我当初答应他,不仅仅因为是他要我答应,毕竟他的话也没什么好听的。”
圣隐子又向上捋了一节袖子。
萧嵘望着荆长宁,唇角温温勾起弧度:“然后呢?”
荆长宁的目光放空,从她的眼睛里能看见漫天星光。
“我答应他,是因为我明白。”她说道,“复仇,是一种执念,是一种对过去的执念,而复国,则意味着一种轮回。”
“轮回……”萧嵘喃喃重复着。
”圣谷入世之人并不多,便如我师父,他也是游离于世俗之外,不涉权谋。圣谷如今传承了十五代人,真正入世的,算上我不过四人。”荆长宁话音轻缓,“他们不是没有能力,而是看透了整片山河。历史际变,朝代更替,每一个圣谷弟子要想有着算尽山河的能力,必然是能在悠悠历史长河之中走出的人,他们知晓历史的沧桑,也明白世间的虚妄。死生幻灭,不过是一场轮回。”
由生到死,由死而生,反反复复,周转轮回。
这很没有意义。
天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就算有能人异士推波助澜,也最多是推动了历史的进程,却永远,阻不了历史发展的轨迹。
四百五十多年前,孟云宁造就的江国盛世化作尘埃,三百年前,何赢打下的文国四分五裂。终究不过历史长河中须臾而过的蜉蝣,太过渺小,亦太过苍茫。
“我入世,是一种执念。仇不能不报,而复国,我从未想过,就像这片天下,我并不想去争。失去便是失去,就算楚国重建,它也不再是当初的楚国了。”
物非人非。
荆长宁的眸底有一种苍茫,万千星子落在瞳孔里,幻灭着,飘摇着。
萧嵘忽地想到了当初的江国。
江山易改。
争天下是一种热血,而当你真正拥有它,你会发现它不过是世上最无趣的东西。
江山,永远是那片江山,没有人能真正得到它,它看着世人为它抛头颅洒热血,看着一批又一批当初为它抛头颅洒热血的人慢慢衰老,然后死去,而它们的子孙后代,子孙后代又子孙后代,重复着同样的事。
若是它有情感,它大概是会发笑的吧。
圣隐子不知何时将卷起的袖子放了下来,目光亦是有些缥缈。
荆长宁翻了个身,脸容埋在茂盛的草间,迎着草叶里的疏风,安静地闭上眼睛。
星子从她的眸底暗去。
她睡着了。
萧嵘挪了挪身子,将荆长宁头靠在他的手臂上。
两人相拥着,安静地睡着。
微风阵阵。
时光化作如水的安静。
……
圣隐子叹了声。
“痴儿啊痴儿。”他把绕成一团的长胡子解开,悠悠地迈着步伐,顺着来路,走向归途。
萧嵘抬头望了眼圣隐子的背影,又望了眼被荆长宁抱住的手臂。
然后他闭上眼睛,继续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