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的门锁,也并非想象中那么牢固。
毕竟它是那么大,又那么阴暗。
十四是半夜入的宫,我伺候他穿戴齐整,披了深灰的披风,连自己家丫头也没惊动,悄悄让丁巍提了一盏灯,引着十四出去。而张芳芳,则装模作样的在偏房睡下,又让他徒弟守在门口值夜,好叫别人皆以为十四同往日一样,睡在西小院里。
我不敢不睡,怕使人疑心,毕竟这府里说不定谁是雍正的眼线。
甚至连白芷都不知道,她还以为十四因为受伤,早就歇了。我放下寝屋的帷幕,装作十四睡在里面,悄声对白芷道:“丁巍给爷办事去了,我担心玟秋一个人挺着肚子,没人照看容易出事。今晚上你不用当值,去玟秋屋里陪陪她,聊聊心事罢。”
白芷笑道:“主子真偏心,总惦记着玟秋。”
我道:“你且快去,改日我也给你寻个好婆家,保管比丁巍还好。”白芷红了脸道:“主子惯会取笑人,我才不要嫁人,我要一辈子伺候主子。”
说完,扭身就去了。
屋里还有个不懂事的小丫头,我支使她去偏房睡觉,她也不客气,欢欢喜喜跪了安。一时间身边没了人,四下空荡荡的,再加上不知道十四能否顺利,心里七上八下的,竟有些难耐的孤寂和悲凉。又不敢点大灯,只燃了两盏小油灯在床头。
我卧在榻上,隔着帷幕望向无际的夜空,一会担心十四会被人发现,一会又怕爱莲对十四使计谋,来来去去,越发连眼睛都不敢闭上了。
十四走得极快,虽然一路都有人安排妥当,但凡事总有万一。
宫门一重重的打开,丁巍在前,十四在后,两人一路疾驰。幸而宫街上空无一人,所有的宫女太监全部都回到了自己当差的院子。翊坤宫里外都是守卫,甚至爱莲身侧之人也不可信。早有人将爱莲的行踪告诉了十四,十四从小黄门入,悄然行至丛林处。
今晚的月光极亮,笼着一层白色的轻纱,又柔和又清丽。
爱莲是发痴时,有人往她手心塞了纸条。她甚至连是谁塞的都不知道,但她完全的相信了。此时此刻,就算明知是火山油锅,她也愿意赴汤蹈火。
她平时就爱傻傻的呆在丛林里,早已无人想管她。
她本来描了眉染了唇,怕雍正的眼线起疑心,出门前又擦掉了。
她站在那黑黝黝的树林间,十年来,头一次如此的平静祥和。
他终于愿意见她了。
小黄门嘎吱一响,她猛然的望去,狂喜道:“爷,你来了?”黑色的身影愣了愣,过了半响,爱莲才渐渐的看清了,竟然是雍正!
他怎会走小黄门?
苏培盛气喘吁吁的提着灯笼追上来,道:“主子,您慢点走,奴才都跟不上您了。”
雍正不等人反应,冲上去就掐住爱莲脖子,道:“说,你在等谁?说!”爱莲倔犟着不开口,雍正手上的力道越来越紧,似要将她的脖子生生扯断。
苏培盛骇得浑身打颤,不得不斗着胆子上前道:“皇上,实在犯不着弄脏您的手,交给慎刑司处置罢。”
雍正抬腿就是一脚,踢得苏培盛连退数步,一屁股颠在地上。他顾不得浑身发疼,一灰溜爬起来,跪在雍正脚下。雍正大声道:“来人,把宫里所有不当差,而随意走动的人通通给朕抓起来,一个个的给朕好好的审!”
爱莲觉得自己要死了,脑中空白如一张纸,纸上慢慢的浮现十四爷的身影,他坐在马上,微笑着朝她伸出手,道:“来,爷带你骑马。”
灵魂出窍时,她露出了满足的笑靥。
雍正大怒,立时松了手,道:“现在就让你死,是白白便宜了你。苏培盛,叫人把这个贱婢抬到屋里去,朕要慢慢审她。”
苏培盛毛骨悚然,忙挥手让两个小太监上前。
爱莲勉强睁开眼睛,望着皓月当空,终于泯灭了心中最后的一丝力量。
生的力量。
皇帝的近卫兵听了令,耀武扬威的搜刮皇宫的每一个角落。只要是不当值的,在宫街上乱走乱动的,无论男女,通通被绑到了慎刑司。
就算抓不到十四本人,那些打通关节之人难免不会走漏口风。
这让丁巍忧心忡忡。
雍正心狠手辣,命人脱光了爱莲的衣裳,比他平素做的更恶劣的是,他命她跪到院子里去,以前,至少是跪在屋子里。虽然耻辱,但也不至于在大庭广众之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