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进洞的时候,有条小蛇就在眼前一闪而过。等他挤过窄小的“喉咙隙”,艰难拐进所谓的主隧道,鎏金带钩又压碎了某种虫豸,“咔嚓”一声爆出大量浆液。他这还算好的,排在后面的夏三、韩岩,一个被石头尖勾烂袍摆,一个抓了满手碎片,明显是死物留下的骨骸,要多晦气有多晦气。
安家五叔不准小孩子进来的原因,他现在是彻底明白了。这座地洞,完全就是意外孕育出的怪物,哪怕最宽的主隧道,也是忽粗忽细没个定数,头上悬着沉甸甸的石块,脚下堆满虚飘飘的浮尘,很多地方都发生过坍塌,必须弯腰侧身才能勉强通过。有那么几回,他们还撞见了又深又宽的裂缝,饶是少年见多识广,跨越的时候仍得小心翼翼。
随着众人深入,阳光很快便消失无踪,一同不见的还有青绿草叶。取而代之的,是又宽又厚的众多蛛网,一副副大得活像门帘,挂在洞顶有气无力地晃荡;这些苍白丝絮大都破烂不堪,却又粘满大小不等的尸骸,无数干瘪爪牙支棱在外,急不可耐地显示着自己的存在。
为了烧毁这些障碍,顺便让大伙不再心里发毛,少年立刻命令夏三点燃火把,照亮这个黑漆漆的见鬼地方。几下清脆的敲打声后,焰苗迫不及待地窜了出来,黑烟裹着火星一路向上,当场就把网帘燎得节节败退,十几只足有拳头大的八脚怪物,也被热浪逼得迅速逃窜,圆胖的肚腹下面垂下缕缕四线。
可能是为了庆祝战胜,红黄焰苗随即变得欢畅起来,它们不断变换着指向,把众人在洞壁上的投影,变得傀儡戏一般狂野。这同时也说明了一件事情,那就是主隧道显然拥有众多通风口,周遭隐约传来的“呜呜”声,也从另一方面证实了这个推论。
空气能流动,当然是好事中的好事,既保证了火把持续燃烧,又让众人避免了窒息危险,但过分活跃的空气,同时也把地洞深处的气息,带进了位于上方的逼仄通道。
那可不是什么好闻味道,而且与安雅小时候的记忆完全不同。女孩表示,当年她们几个下来玩的时候,闻到的只有灰尘味和鱼螈腥气,但现在却多了一股刺鼻霉味,以及浓到散不开的“肠子味道”。她是女孩,用词比较委婉,保镖们可就没这么多顾忌了,夏三直接揭了谜底,一面揉着熏红的眼睛,一面大声抱怨洞里“太鸡X臭了,跟他娘南监的尿桶一样。”
少年对此的回答是“闭嘴!”。这不是针对夏三,其他人也都不准说话,因为他正举着铲镞箭找路,容不得打扰。孢子粉没有辜负期望,状态甚至比地面更加稳定,这一回,队伍既得闪光指引又有气息“襄助”,再加上安雅细心指路,很轻松就绕过了三个岔口,比当年那群孩子快不知道哪里去。
少年履行了承诺,一路上都站在先锋位置。孟家驹也没有辜负那份报酬,始终坚持与雇主并肩而行,遇到狭窄之处还会主动帮手,表现的非常称职。不过,两人既没有遇到陷阱也没有触发机关,只在地上发现了一些散碎布头。
对打先锋的他俩来说,这份好运实在是值得庆祝。但接下来的行动,肯定不会一直顺利下去。因为队伍已经到了“竖井”。也就是把宋鹏吓得大哭,说什么也不敢下去的那个地方。
安雅虽然把那里称作“竖井”,但这么多年过后,地形已经发生了很大变化。原本的天然坑洞,被加工成了一条很陡的坡道,入口被巨石卡得严严实实,必须弯腰驼背才能进去;通道尽头又黑又深,看上去活像怪兽肠胃,除了偶尔飘过的磷火之外,没有任何照明光源。
在入口周围,孟家驹清出来整整三个陷坑,里面插满尖利的黑曜石箭镞。少年心里再清楚不过,底下的危险远不止如此,他弯下腰,先把甲胄仔细检查一遍,再从夏三手里接过火把,毫不犹豫地扔进“竖井”。
火头总共弹跳了六下,中间还撞到块大石头,爆出一阵灿烂火星。等它滚到坡道尽头,不情不愿停下来的时候,距离入口少说也有四五丈远,呼呼燃烧的焰苗,在黑暗中耀眼的好像太阳。
少年并不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干,故意暴露队伍行踪。就算没有这支火把,底下那些土无伤,肯定也早就听到了动静。他是在示威,用火光撩拨妖邪的怒火,如果土无伤中计上当,蜂拥而出仰攻狭窄坡道,那今天的胜利,肯定比碾死蚂蚁还要容易。
出乎预料的是,土无伤这次沉住了气,硬是没有闹出什么响动。安雅自告奋勇地提出下去探路,但却被少年严厉阻止,军务就是军务,容不得个人逞能装英雄。他还是按照原本计划,与孟家驹一后一前钻进坡道,两人都是四肢着地,不顾脏污地小心摸索,宁可糟蹋千金衣,也不做稀里糊涂的枉死鬼。
在坡道中段,他们从洞顶卸下一把锋利石刀。等进入开阔空间,两人又摸到了一条湿润绊索。这条细绳紧贴地面,谁要是不小心把它弄断,埋在附近的一架窝弩(很可能缴获自凡人猎户)就会立即击发,即便着甲也绝不能大意。
少年把安家提供的树桩盾护在胸前,一面掩护孟家驹剪割绳索,一面迅速扫视周边。火把的光芒太过微弱,根本照不了多远,他必须依靠铲镞箭上的孢子粉,通过共鸣闪烁确定敌人位置。
/左、右、前、后,都无异样。这也在情理之中,土无伤是鬼鬼祟祟的地下生物,他们最擅长的就是隐藏身形,从预料不到的方位偷偷接近对手。凡人往往忽视,但妖邪却能轻易通过的地形……有了!/
少年蓦地仰起脖颈,目光如闪电一般射向洞顶。果不其然,粗糙不平的石块之间,赫然有几点磷光闪耀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