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座上的斑鸠铳。仿佛仪式似地,他先是来上一个贪婪的深呼吸,令浓浓的海盐味道充满胸腔,然后取出依然温暖的大肉包,犹如风卷残云一般吃个干干净净。“惬意!这才够劲!”前珠江口渔民、现从九品下员外司马督赵星,开开心心把后背靠上船帮,对着天上那轮毒辣艳阳,示威似地打出一个饱嗝。
/衣锦还乡,衣锦还乡啦!虽说是九品官,但已经比不入流的里长、税吏大上天啦!更何况,这员外司马督还是京官,便是州城使君,见到也要笑脸相迎地!/
海豚跳出水面,一面同大船比试速度,一面把惊到的鱼儿吞进肚腹。海鸥绕着桅杆盘旋,叽叽喳喳地送上吉祥好话。此时此刻,阿星只觉得无比幸福,唯一的遗憾就是在胡建,啊不,福建行台耽搁太久,唔得像大只佬、秀才公那样,带着官身、赏赐早日返家。
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阿星从吴淞口坐船出发,航到一半突然被叫去泉州,被当地官员、京城来客、海族使节轮番询问,足足三天才得脱身。不过,坏事里面往往也会蕴藏好事,他换乘的这条十五丈长、三丈宽的特号红单船,比之前那条小福船舒畅太多了,风平浪静时根本一点不摇。/所以说嘛,广州行台就是会造好船,大海商跑南洋的武装商船,比正牌水师舰船都要好——/
“这边有人吗?”
清冽的女声,既像甘泉,又如怡人轻风。身穿月白襦裙的美人,好似下凡一般悄然而至,细腰盈盈可握,脸蛋宛如白玉,滑顺长发空中招展,闪亮仿佛银丝……“无人无人!”阿星慌得直接跳起来,二话不说,满脸堆笑地直接让出自己位置:
“你请,这边请~我就是,就是上来晒晒太阳……呃,啊,请问,请问小娘子怎么称呼啊?”
话一出口,阿星自己都吓了一跳。他自信已经见了不少市面,但在美人面前,还是慌慌张张地不成样子,羞得他直想挖坑把自己埋掉。/我怎么——但是,但是这股幽香,实在是,实在是……/
美人向他莞尔一笑,带点调皮,带点鼓励。她将纤细的手臂搭上船帮,出神地望向了东方。那里是一望无际的大洋,最远可到水天交接之处,至少目前,还没见到什么特殊景致。“有件事情,我想请问一下。”她并没有自我介绍,直接提出了问题:
“船中间装的那门大炮,有学名吗?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大炮?”阿星回过头去,看看那门又笨又重的大家伙,立刻变得得意起来。“知道知道,只管问我!”他换上半生不熟的官话,十分热络地开始说明:
“那是福建行台按着海族介绍,放大改进的阿兹维京人花瓶炮——不对,卡隆炮啦!又短又粗,后面还包个防爆大圆箍,听说也就打个一两百步,不过炮口够大,能装三十斤铁弹嘞!”
“是吗?”美人微笑着望向阿星,双眼弯成莹莹月牙,几乎让他当场溶化。只见她轻启樱唇,一下子就让——
就让红单船陷入了凌厉寒风:
“等会儿开炮的时候,肯定非常壮观。”
东面远处。阿兹特克——维京劫掠子船高耸的舰艏龙头,连同蓝白条纹棉布软帆,正从光怪陆离的海浪当中,徐徐升起……
新的色彩。新的征途。
(正文完结。敬请期待番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