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人与人之间挨的太紧,弟兄们不管干啥都会饱受限制,根本没法随心所欲挥舞兵器。长枪什里面,家伙最长的斧钺手只能上下劈砍,略偏一点就可能误伤友军。步槊手或者说矛手要好些,他们已经换好了备用腰刀,然后把这种防身武器当做短矛,不停歇地往前递出刀尖。“向左刺!”,“向右刺!”,什长、伍长的口令始终不断,不说实际指挥效果,至少在气势上可圈可点。
鸟铳手的情况则要差上一些。尽管赵栋成一直给弟兄们额外加灶,自掏腰包逼他们加练长枪,但战前补充的新兵实在太多,严重拉低了人员素质,让两个鸟铳什的刺刀术始终高不起来。最开始的两轮突刺,铳手们完成的还算整齐,在这之后就变得越来越乱,士卒们的脚步声也随之散碎起来。
如果有余裕的话,赵栋成肯定会在队头队尾来回跑动,用刀柄和大嗓门帮助什长们维持队形。但他现在根本没那工夫,因为妖邪居然能认出军官,战斗刚打响就开始对他集中攻击。前后左右后,各个方向都有恶心东西“吱嘎吱嘎”逼近,热情无比地向羽林队主亮出利齿。
俗话说好汉难敌四手,装备不合适的好汉,面对围攻那就更难受了。今天出来,赵栋成虽说穿了全铁甲的胸背甲与护臂,但却只戴了左侧披膊,加上铁札甲拆下来的短款甲裙。他这样搭配是为了赶路方便,在行军时确实有效果,可在以一敌多的时候,立刻暴露出了防御不足的毛病:短甲裙防不住膝盖以下,单披膊让他必须更频繁地躲闪,哪怕只有一刹那的分心,就会让妖邪抓住破绽。
搭配不合理的铠甲部件,很快就让赵栋成付出了代价。他轻松地劈开了第一只骷髅,但紧接着就被三块肩胛骨围攻下盘,好不容易跳起躲过,右肩又让血肉藤蔓重重抽中,一个趔趄险些滑倒……伤处火烧火燎,似乎还有粘稠液体流出,但赵栋成现在没空搭理,根本没空搭理,他必须集中精力挪移躲闪,不然就会吃到更大的苦头。
相比他的狼狈,妖邪却是越战越勇。枯骨把自己狠狠撞向背甲,虽然奈何不了铁板,冲击力仍把肺部空气瞬间挤出一半;上、下、左、右,四只妖邪迎着刀花疯狂冲锋,拼着被砍碎也要把渣滓喷在敌人身上……
妖邪疯子似的进攻,再次奏效。赵栋成的左披膊遭到铁枪头大力刺戳,右侧甲裙也被集束铁线虫死死缠住,两只眼窝插满箭镞的骷髅,趁机一左一右高速飞来,眼看就要泛着黄光砸进范阳毡帽——
说时迟那时快,赵栋成右肘向前猛地冲出,与正面逼来的怪物当即撞个满怀。两只骷髅头不及改变飞行方向,“咔嚓”一声在空中撞成碎片,那只由骨架、木板、短枪拼凑成的怪物更是措手不及,先是被披膊顶飞骷髅脑袋,接下来又连吃赵栋成三下肘击,当场散了个稀里哗啦。
妖邪碎片散落一地,死的不能再死。但赵栋成也为此付出了代价,手臂、关节又涨又肿又痛,热得仿佛塞了一团烈火,暴露在外的面孔也被划破多处,温热血流趟过脸颊,带来一串电击般的刺痛。/小伤。/赵栋成一边用谎话麻痹自己,一面对着甲裙挥出战刀,把纠缠成团的铁线虫当连片砍断。/说话就能好。今天真他娘——X他姐,这快又来!/
拒马、鹿砦拼凑成摇晃的巨大人形,从左手边“嘎吱嘎吱”逼近赵栋成,四条手臂随风舞动,缠满活蹦乱跳的铁线寄生虫。这东西有一人半高一人半宽,单靠武功别想轻松解决,赵栋成尽管心有不甘,但还是边骂人边用左手拔出簧轮手铳,对准怪物胸口上的螺旋状骷髅装饰,“咔嚓”扣下扳机。
火星四射、火药爆燃,于“轰隆”声中喷出一两铅弹。巨大的冲击力把妖邪一连后推两步,让这东西羊癫疯似地剧烈抽搐,把自己迅速晃成一堆散碎垃圾。看着敌人倒下,赵栋成一点也没有打赢的喜悦,他为此感到无比肉疼,同时也无比愤怒:准备用在战役最后的杀手锏,居然这么早就给浪费掉!
不过,这个念头仅仅存在了一忽。当赵栋成扭过头去,看到二队弟兄的狼狈相后,立刻就把矫情丢到了九霄云外:长枪左什已被突破,什长蓝熙躺在地上生死不明,骨架怪物正在疯狂撞击这个缺口,试图把步队一分为二。
在这种危急关头,任何延误都会带来致命后果。赵栋成没有半句废话,嗷嗷叫着直接撞向妖邪侧翼,他左手轮起火铳砸,右手提着大刀砍,眨眼间就劈得骨渣、木片漫天飞舞。猛攻之下,数只拼凑怪物顿时倒地不起,断成几截的血肉藤蔓,一面喷出恶臭脓浆,一面不甘心地最后爆出一阵抽搐。
斜刺里杀出的羽林队主,帮长枪左什解了燃眉之急。他们艰难地稳住脚步,再一次地找回了勇气,颤抖的嘴唇吼出“万胜!”口号。有胆子,那便可以战斗,能坚持战斗,就一定能熬到胜利到来。几个心跳,也可能几刻钟之后,这个残破的长枪什,终于把冲进队里的妖邪统统赶回垃圾堆,二十多把刀斧齐齐落下,将这堆垃圾顷刻间剁得一个不剩,连土壤都遭了池鱼之殃。
赵栋成把汗水浸湿的乱发抹到一边,磕磕巴巴但却及时地向弟兄们送上祝贺。身为队主,这是他应尽的义务。对另外三个什,他也做了同样的事情,而且还跟三个什长挨个碰了拳头,用力撞到指节生疼。“干得好!”赵栋成望着同袍们的狂热眼神,以毫不逊色的癫劲做出回应:
“鳖孙背地放暗箭,结果咋样?让咱干个精光亮!咱就是有这本事,天下第一,这就是咱羽林军的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