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陛下,你就没把奏章给扔下来过。我也真是佩服你。”
“懈怠都是从小事开始的。父皇这话一点不假。”高殷没有斗嘴的心思,但同时也没顾得上道谢。他把奏章哗啦啦翻到最后一页,找到白起的口信,飞快地又读了一遍。“朕不认为,武安君和始皇帝仅仅是在想单纯恐吓。”他盘腿坐下,眉头拧成一个死结似的大疙瘩:
“斛律熙和、田鹏鸾。你们两个,怎么看?”
“小奴不敢妄言。”
“这事我没法说。”
两人一左一右异口同声,回绝的可谓斩钉截铁。高殷不自觉地抬起胳膊,把嗡嗡作响的左右耳朵揉了又揉,一时间还以为是自己耳背听错了。“朕——是朕没问清楚?你们难道不觉得,白起给朕的这道口信另有深意?”
这一次,田鹏鸾干脆低头沉默不答。熙和尽管开了口,但在这之前也是手托下巴颏,犹豫了很长一段时间。“陛下,白起送信过来,目的肯定不单纯。问题是这些军国大事,我这个后妃没资格插嘴啊。田阍寺就更不用说了,神武先皇在遗诏里专门提过,内监一律不得干政,他要是犯禁,不定被人怎么折腾呢。”
这一瞬间,三人之间如同真正朋友那样轻松愉快的气氛,荡然无存。高殷记起了自己的沉重头衔,未来皇淑妃与内谒者局局长,也不得不去面对那道横亘在天子与黎庶之间,永远也无法真正填上的宽阔鸿沟。
时间在尴尬中慢慢流逝,沉默在偌大的室内慢慢凝结,就连门扇附近的麻雀都察觉到了寒意,放弃唾手可得的酥屑蹦跳离去。年龄最老、额头变成全黑的那只,临走前还专门瞪了高殷一眼,对这个造成冷场的罪魁祸首,“吱吱吱——吱!”地发出严厉指责。
高殷唯有接受。“怨朕,”他故作潇洒地摆摆手,强迫自己笑对熙和:
“都怨朕。好了,这些东西就放到朝会,接着说刚才那件事。明日午后,朕准备微服出巡,简单查看一下京师民情。本打算只带鹏鸾一个,熙和要是有空,也一起去如何?”
……
刚开始这个话题的时候,高殷心里有点忐忑,担心冷场会一直持续下去。然而出乎意料的是,斛律熙和居然非常赞成这个计划——何止是赞成,按照她的原话,“这真是棒透了!”。白起带来的不快,随着热烈的讨论慢慢消弭,两人聊到后来都是兴致勃勃,干脆让田鹏鸾摆纸磨墨,你一笔我一划地安排起了游览,啊不,视察路线。
骠骑大将军府的午宴结束后,这张草图被高殷带回了坤宁殿。斛律羡为这次宴会使劲浑身解数,不仅准备了自秦宗权作乱后难得一见的桑落清酒,而且还自己下厨,献上了一道把调味肉馅封进羊胃当中、放进炉火余烬里面慢慢烘熟的鲜美胡炮肉……他的心意不可谓不诚,但高殷却始终心不在焉,连自己吃的是荤是素都不在意。年轻皇帝的心思已经全部飞到了第二天,他坚信,即将与熙和一起渡过的那段时光,一定会比七静堂里的畅想更加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