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吴名若为,字思伯的笨蛋总算嗅到了上司的不满,悻悻然地低头坐回原位,冲着小差役嚷嚷起来。他大概是为了找补丢失的自尊,不过,凉棚底下的这几个人,谁还有兴趣搭理他。“大先生。州府衙门有人给你传递消息——这个意思,你已经表达的很清楚了。”廖升把上身向前倾斜,左胳膊肘平放在桌面上,不紧不慢地打量起灶台另一面的对手,眼中明显地带着戒备:
“某无意为难村中百姓,此事尽可放心。只是,足下若想在此久居,仍需依律上缴户口簿册。不然,这数百黎庶便只能算作流民,无法依律授田。”
他说话比吴县令温和的多,但内容仍旧是新瓶装旧酒。“你没有作出任何正式允诺,廖使君。”大先生直截了当地拆穿了廖升的文字游戏:
“我们不需要这些场面话。如果你想把小老谢的百姓收走,变成朝廷直接掌控的编户齐民,那就直接把条件摆出来,我们两边坐下来一条一条仔细谈。但我相信,你们现在没有这样做的时间,而且你们来到这里,也不会仅仅只有这一个目的。”
“此言差矣。大先生,某非商贾之人,从不喜欢讨价还价。此番前来,乃是因为朝廷新有政策,需得先生鼎力之助哪。”
“请直说,廖使君,我就只有那句话:有事直说。不用奉承我,也不用给我加上子虚乌有的头衔,我不是隐居南阳的诸葛孔明,也不是胡乱杀生的法庆道人,你说的事,有利百姓我就做,满足私欲的恕不奉陪。”说到这里,大先生停顿了片刻。他仔细端详了片刻廖升,尤其是这位州刺史不住痉挛、快要把桌面挖穿的那十根手指,轻叹一口气,接着说道:
“廖使君。我非常好奇,为什么你们会跑到我这里来示威。董园现在是什么模样,你们应该比我清楚。”
“只是一群妖言惑众的宵小狂徒,州府与之无话可谈。”廖升摇摇头,不屑一顾地哼了一声,透着发自内心的鄙夷:
“本季之内,白莲反贼必遭剿灭。大先生如有意愿,自可将部曲出寨,与州兵合攻贼巢。”
这句话让苏然心头猛然一震。他随便瞅了一眼扭头离开的小差役,然后赶紧把视线移回廖使君的正脸,试图揣摩出这位州刺史内心真正的打算:他究竟是认真提出建议,还是纯粹说谎话吊人胃口?
遗憾的是,以苏然现在的修为,根本看不出那张微笑假面具之下,藏着的到底是些什么。但是苏然并不沮丧,因为大先生的回答须臾便至,还是那样的口齿清晰,还是那样的不容置疑:
“廖使君。如果你想让我们冲在前面替州兵填壕档箭,那还是算了。我们会自卫,自卫方式可能会非常主动,但我们不会故意挑衅,更不会变成心窍烧掉的太虚狂信徒。好了,使君,这个问题我已经做出回答,说说你到这里来的真实目的吧。”
“谈判交涉,实不应这般咄咄逼人。”廖升无奈地摇了摇头,向身边伸出右手似乎打算讨要什么东西,结果发现小差役早已不见,眉头立即紧皱:
“驭下无方,先生见笑。某今日来此,确有立设露布、布告今上新颁诏书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