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始窃窃私语:“居然有300多万石?宣德年间,漕运最多的时候,可达600余万石;如今江南等地每年供应京城的粮食,也不过400万石。”
倪谦不得不声明:“只是海运艰险。因为风、雾和海盗的袭扰,每年都有大量的漕丁漕夫葬身海底,运粮船只大量沉没;粮食损失,每年以十多万石计。”
于谦的表情并没有想象的严峻:“这和漕运的损失根本不可同日而语。”
倪谦这才开始介绍:“元朝的海道漕运线路共变更了三次。先是朱青、赵开开辟,从南直隶苏州到河北武清东南。沿着海岸线走的,浅滩多,行船危险,不仅逆风而且逆水,因此耗时持久。”
“后来朱青和张宣佑又找了一条,从刘家港到界河口,采用直线距离,航程短,绕过了浅滩,所以如果顺利的话,半个月就可以到。”
“次年,海运千户殷明略又开辟了一条,从刘家港入海,至崇明岛的三沙进入深海,北去经成山角折而西北行,经刘家岛、沙门岛过莱州湾,抵达直沽海口。如果顺风,从浙西地区到京师,不过短短几日。”
汪舜华点头:“很好,以史为鉴,可知得失。既然前任已经摸索了道路,总可以试试。”
只是造船需要时间,而且当时沿海还有倭寇,人少了不行;而且各地相继上言,说海运危险,建议仍用漕运。
汪舜华沉吟了很久,命航海伯张能前往南京负责海运之事。
临行之前,特意吩咐他:“当年你的高祖张赫投效太祖,开辟海运航道,大力剿杀倭寇,挣下了这个爵位;你的曾祖张荣、祖父张鉴,都有功劳于朝廷;如今,你要继承祖宗遗志,光大家声。”
经过两年多的努力,去年初张能督造的船只终于下水。人也让他找到了,这些年来渔民都在近海活动,好歹还找了些老渔民,又训练几百沿海卫所军士,但仍然不够;好在这些年朝廷打击倭寇,捉拿了不少资深海盗,命他们戴罪立功。
去年三月初七日,在朝廷上下一片火热的时候,张能一声令下,五十艘海船载着三万石粮食,从淮安出发,沿着元朝的开辟的海路,历经3300余里的海道,在五月初四日端午节前,抵达天津港。
这次海运,标志着间断五十余年的海运得以恢复。
汪舜华很是高兴,赐给张能玺书褒奖,下令接着试。此后几个月,张能陆续组织船只三百艘次,运输粮食12万石。
汪舜华本来以为从此可以开启海运时代。但是年底言官们回来,弹劾张能说中间曾经沉没10船,损失米4000石,军丁溺死近20人,应该罢弃海运,仍就漕运。
海运死了人是事实,但是漕运每年死伤也不少;何况这么多粮食,一路运送到北京,损失并不算大。
汪舜华总算琢磨出味道了:漕运沿着运河走。不管是运河两岸无数第三产业要靠漕运生存,就是河上的各衙门的大小官吏,恐怕也要从中刮点油;至于百姓和军士的负担,谁关注?
知道了这些,汪舜华的语气也就很不客气了:“怕噎死别吃饭了,怕呛死别喝水了。只看到20个人和4000石粮食沉海底了,没看到其他的船都平安到达了。如果这么点路程都不能走,真不知从南洋那边运回的粮食该怎么走!”
狠话说过了还要解决实际问题。之前的沉船是因为遇上了暴风雨,但海上不仅有暴风雨,还有大雾,还有各种气象灾害。
海运对天气的要求高,但偏偏世人对气象的了解实在有限,大海太大,太变幻莫测。
要想让海运变得更加安全可靠,光靠自己肚子里那点洋流季风是绝对不够的,必须要大量积累和总结经验,发展航海技术。
因此,海运要搞,但不能操之过急,指望立刻取代漕运是不现实的;甚至想平分秋色都需要时间。
不能将漕运官军大量转到海运,但没关系,沿海有经验丰富的渔民,还有大量尚未豁免的贱民。
元朝为了加强对海运的管理,设立了行泉府司专掌海运,又设两个万户府,两个漕运司,后来将四府合并为二个都漕运万户府,其下设千户、百户等百官,分为不同的翼,都用来监督。
但汪舜华是不想将海运交给政府衙门来干,没办法,官僚主义在后代都难以绝迹,何况当下?
那就交给国有企业,朝廷按照路程远近,给与每石粮食相应的运费,其中南京为20%,淮安为15%,江西等地为30%。
考虑到长途运量的损耗实在太大,朝臣没有坚决反对。
虽然所有权还是归朝廷或者皇家,但将直接指挥权下放给提督太监或者勋贵;朝廷给了运输费用,剩下的就要盈亏自负,用以激发他们的工作积极性;当然公司章程朝廷要敲定,包括职工工资待遇、伤亡抚恤标准之类的,其中有一条,尚未开豁的贱民愿意从事海运的,直接开豁为良民;犯下重罪的,允许戴罪立功。
这项提议遭到了年富等人的坚决反对,但汪舜华火了:“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总要想个办法。户部不想冒险担罪名,怎么,还不许别人试试?你们倒是说说怎么把漕运的损耗降下去!”
年富等人只好低头。
航海伯张能被任命为首任仁和航海公司总经理,专门负责粮食海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