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女生回答完问题坐下后,陷入大段大段的发呆。
数学课一贯是 one地回答问题,仿佛逃也逃不掉的命运,呼啸而至。但和命运打个照面后,她立马忙不迭地掉头就跑。
祁凡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开学好一阵了,她渐渐适应了松鸥市的新生活。
新同桌叫钟倩倩,随堂考试比祁凡高一名。
钟倩倩有自己的朋友圈,这次考试她进步很大,分座位却让她远离了几个好姐妹,新同桌又是个转来的闷葫芦,所幸没有她想象中乡下人的异味,便决心不搭理对方,熬到下次换座位就好了。
二人相安无事,表面近在咫尺,内心万里之遥。
令人头痛的相遇问题和追及问题,在去书店买了本老师推荐的《高年级培优》后迎刃而解,此外,祁凡还学会了鸡兔同笼、统筹规划、判断甲乙丙丁里谁说的是真话等一系列脑子被门挤了的人才会问的问题。
《培优》里的题偏难,除了几个聪明的学生喜欢挑战,大多数同学买了就搁在一旁。祁凡却认认真真头从开始做,心里憋着一口气,仿佛怀揣着改变历史的梦想。
她忘不掉第一次做相遇问题的那个晚上,自己不会,爸爸妈妈也不会,只能打电话给持盈姐姐,她边打电话边掉眼泪,自己简直蠢到家了,连解数学题都要麻烦别人。
而后不久是班委竞选,祁凡在过去的班上当了好几年班干部,再加上妈妈的鼓励,兴致勃勃地写了篇演讲稿打算参加。
在那场充斥着“我活泼开朗,乐于助人”“我愿成为老师的小帮手,同学们的好朋友”“我将以清醒的头脑与旺盛的精力来为大家服务”等百度杰作的竞选大会上,祁凡言辞恳切地讲了自己在白鹭小学做的几件实事,譬如改变了食堂饭菜里总有虫子和头发,元旦晚会不是一枝独秀、全班每个人都有上台机会……
很朴实,但有四十多人投票,使得总票数排名全班第五。
按这个趋势,祁凡应该坐稳新班级的生活委员了。
唯一和她竞争这个职位的人,是小眼镜,他的真名叫张鹊,不过比自己差了十多票。
十拿九稳了,祁凡等着唱票同学宣布新班委。
她等着那个瞬间,不料白老师推门进来了。从女生身边的过道里经过时,香水味浓得散不开。
“我刚刚开会,这届选举就让你们自己进行了。”
她走到台上,示意唱票同学回座位。
江麓忍不住看了祁凡一眼,形势不太妙。
“谁知道你们选成这个样子?”她敲敲黑板,“祁凡和张鹊竞争生活委员,居然祁凡有四十多票?上学期张鹊当生活委员时怎么工作的,你们放了个暑假就忘了?”
的确没忘,冒冒失失地总弄错事,却要大家一起受罚。
“张鹊每天中午尽心尽责帮老师们带饭,从未忘过一天。”
上一个生活委员忘了带饭那次,您都气得罢课了,张鹊怎么敢忘?
“张鹊分发牛奶从未有过失误。”
那二班干嘛总说牛奶数量不对,要我们班把多拿的还给他们?
“祁凡刚刚转来,很多事都不懂,广播体操都还不会跳呢。慢慢来,老师相信你下学期一定可以有两道杠的。这学期……祁凡你先当个小组长吧,等会其他七个小组长选出来了,记得多帮帮祁凡。张鹊继续任生活委员,大家没意见吧?”
四十几个支持者集体倒戈。
离开一个闭着眼睛不用担心摔倒,即便摔倒也能站起来,连感到心慌而放慢步子的、偷偷睁开眼的心理都不存在的、足够安心安全的地方,并不亚于一场迁徙。
一场疲惫的、步履踉跄的、叫人不得不匍匐前进的迁徙。
乔迁新地的祁凡,实在是交不到朋友。
她不是没做出过努力,试着在下课站在女生圈的外围,打算时不时插句话进去,可那些明星八卦与漫画新番,完全在她的知识范畴之外。偶尔说到班上的趣事,以为好歹能发表两句见解,女孩子们又好似集体静音,秘密不能对外人道也,非要避开她才能讲。
唯一的朋友,江麓,像个石头,根本听不懂女生的小心思。再加上他聪明得快要绝种,就算理解自己上英语课写《培优》的痛苦,又能怎么办呢?
祁凡想找芒种倾诉,苦于对方家里没有座机,只能写信。写好后,又想起分别那日,眉眼狭长的小姑娘,把《辟邪剑谱》塞到自己手里,说咱们就此别过吧。
十分“风萧萧兮易水寒”的场景,连当事人之间的道别语都充满了宿命的意味。往后的日子还长着,我未成名君未嫁,科技日新月异,怎么就一副生离死别的样子呢。
女生当时心想,芒种大约是舍不得自己,又对古装剧中毒太深,故而陷在这故人西去的愁绪里出不来。
祁凡一向是走北门回家,比起南门更近些。
这天放学留下来值日,走得晚了些,旁晚的日色昏沉,云低低的垂下来,仿佛触手可及。
女生走在人群散尽的校园里,听见悠扬的歌声,她忍不住驻足,循着声音来到舞蹈室,透过窗户看见一群身段修长的白天鹅。
“诶,你偷偷躲在舞蹈室外面干嘛?”
祁凡偷窥太久,不留神被一只天鹅逮了个正着。叶知礼穿着白色的芭蕾舞裙,舞鞋也没换,隔着一扇窗户问她。
这般姿态亭亭,叫祁凡想起《格林童话》里那个叫珈伦的小女孩,穿着一双红鞋不眠不休地跳舞。
“你们跳的真好。”
叶知礼觉得祁凡简直有病,自己虎视眈眈地盯着她,她竟然还能昧着良心夸自己。
“神经病!我问你干嘛偷看我们跳舞?”
“跳舞难道不是为了给别人看吗?”
小天鹅一时失言,她只是单纯讨厌这个乡下来的女生,毕竟在自身视野可及的地方,祁凡和所有转学生,甚至所有学生都不一样。
她说话没有口音,写字好看,读过许多书,虽然成绩一般,但照她做《培优》的认真劲,迟早会跻身前十名。
她讲起故事来自己都比不上,一个什么破苏轼竟然瞬间秒杀自己的演讲稿。她怎么能说话这么利索呢,难道在别的小主持培训中心练过?
她轻而易举和江麓成为朋友,让那个缺心眼处处为她出头,虽说自己倒未必瞧得上江麓,可过去女生八卦的中心从来都是江麓和自己的天作之合。
叶知礼越想越气,禁不住出口讽刺。
“祁凡,你知道为什么你那四十多票不作数吗?”
祁凡的眼睛很亮,仿佛一望到底,自己看着能不心烦吗?
“因为白老师是张鹊的大姨妈。”
天鹅说完就走了,不曾从窗里出来。年纪相仿的少女之间,却仿佛横亘着无法逾越的鸿沟,祁凡无论如何也到不了窗内的世界。
祁凡想起叶知礼脚上那双芭蕾舞鞋,穿上它,不管是谁,都能成为被世人宠爱的公主吧。
那天后,仿佛逃避似的,祁凡开始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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