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远处角落的投影仪。
一声冷笑,抱着女人走到那处,将那价值不菲的进口仪器毫不怜惜地踢翻,“你就被这种东西吓成这样?”
他敛眉低目,死死盯着女人的脸。
唐言蹊的嗓子干哑紧致,吐不出一个音节。
“你不是能耐得很吗?”男人的黑眸如同深渊,视线将她全部容纳,又怒又心疼,“这点小把戏都看不透,一开始拦着你不让你进倒成了我的错?”
哪怕他是在训斥她,唐言蹊的神经还是随着他的声音而舒缓下来。
那语气熟悉得让她很有安全感。
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做到像陆仰止一样。
只是发出一点声响,就能卸下她全部的心防。
陆相思也走上前来,侧头看了眼那投影仪,撇嘴,“你真劳师动众,这不就是个全息投影吗?又不是黑了吧唧什么都看不见,你是被鬼吓到还是被你自己吓到了?做了多少亏心事啊?”
也不知她话里那个字戳中了女人的神经。
她猛地颤抖了一下。
紧接着被男人抱得更紧。
“陆相思!”男人沉冷的声音宛如霜降,“住口!”
女孩怔愣着退后一步,只觉得父亲棱角分明的背影比任何时候都要冷峻慑人。
她抿着唇,心里再多的不忍也被叛逆化成了不服气,“我为什么要住口,我说的是事实!她自己几斤几两自己不清楚吗?那么怕黑那么怕鬼为什么要逞能进来?进来之后自己把自己吓成这样倒还是鬼屋的错了?”
她的话说出了周围人的心声。
鬼屋本来就是拿来吓人的。
怎么这男人能理直气壮得好像是鬼屋把他怀里的女人吓着了就是鬼屋的错一样?
陆相思其实不想说这番话,说完也觉得有些后悔。
但她与生俱来就是急脾气,说话伤人,也不知是随了谁。
“为什么要逞能进来?”男人重复了一遍她的话,每个字都比前一个字音调压得更低。
唐言蹊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皱了下眉,抬手要去拦他。
男人却没被她拦住,转过身,黑眸如冷锐的刀锋刮过谁的骨头和血肉,“你说她为什么要逞能进来?”
唐言蹊变了脸色,忙道:“陆仰止,别说了!”
男人只是冷冷一眼封住了她的话,“闭嘴,这儿没你插话的份!”
唐言蹊扯住他的袖子,头痛欲裂,“你差不多就得了……相思说的对,是我自己不知好歹,勉强又逞能,你别把火撒在别人身上了,好不好?”
男人不理会她的软声讨饶,鹰隼般犀利的眸子盯着眼前下巴抬得很高一脸不服的女孩。
“陆相思,这个世界上,你是最没资格质问她的人。”
女孩眼波一震。
后知后觉地,想起一件事。
只听男人继续道:“你以为她真愿意到这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来?你以为她喜欢在这里想个傻子一样被这些看一眼就知道是假的的东西吓得心惊胆战?就算今天这件事真是她不知好歹、勉强逞能,那也都是为了你!为了圆你想来游乐园玩得尽兴的心愿!为了让你开心!”
唐言蹊的手指忽然收紧,把他的袖子攥得更死,“陆仰止,够了,别说了。”
“你有自己害怕的东西提都不让别人提,那你又知不知道今天她经历的这些能让她多少个晚上睡不着觉!”男人厉声喝道,“她有黑暗恐惧症,你以为这是闹着玩的吗!”
“我说够了!陆仰止!我说够了!”唐言蹊看到女孩脸上手足无措的神色,一时间忘了自己方才还在恐惧中挣扎沉沦,抬手狠狠打在男人的胸前,“你放我下来,你看不见她都要哭了吗?别再说了!”
陆相思眼底全都是盈盈的泪水。
那泪水让唐言蹊万分心碎。
“相思,你别听你爸爸胡说,这不是你的错。”
她慌忙地出声安慰着女孩,“是我不好,是我……”
女孩却泪眼婆娑地抬头,泪水里有种咬牙切齿、破釜沉舟的坚毅,“你真的这么怕黑?”
她原以为唐言蹊只是胆小而已。
没想到,她比别人更加敏感,对漆黑的环境更加惧怕。
唐言蹊沉默了下,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却是这沉默,让女孩一下子就懂了她的回答。
“为什么我让你出去你不出去?”她追问。
唐言蹊还是不回答。
“就为了让我承认你是我妈?”女孩忽然笑了下,眼泪却“啪嗒”掉了下来。
唐言蹊见不得她哭,忙道:“你不愿意叫我也没关系,反正,我已经听过一次了,一次就够了,没关系。”
男人眸色一深,视线若有所思的在怀里的女人与面前的女孩之间流连了一圈。
女孩也不说话了。
场面寂静。
寂静得仿佛用刀切割着谁的神经。
陆仰止最后看了陆相思一眼,抱着怀里的女人向外走去。
宋井忍不住低声提醒:“陆总,这鬼屋……”
“拆。”
男人的步伐没有分毫停顿。
一如他的语气,不假思索,压着薄怒,无有转圜的余地。
宋井叹了口气,“是。”
他抱着她,步履稳健笃定,“现在,立刻。”
说完,带她一步步离开身后即将被夷为平地的地方。
唐言蹊靠在他怀里,累得不想开口。
走出鬼屋附近,忽然听见背后传来爆破的声音。
唐言蹊心头一阵颤栗,忍不住回头去看那尘土飞扬的地方。
耳边,在一片噪杂之中,男人低磁冷漠的声音淡淡响起:
“几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