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骁修长的手指一寸寸掠过那些小物什,最终停在了那一本相册上。
迟欢的目光也停在了那里,有一种强烈的直觉,陆骁要给她的东西,跟这个有关。
陆骁的动作没有迟疑,在她恍神的时间,已经翻开了那本相册。
入眼是一家三口,然而只是一晃而过,还没看得清样子,他便迅速翻动,很快找到了中间一个夹页,从其中抽中了一张照片,递向了迟欢的方向。
相册在他手中重新合上,迟欢的视线落在他放到他眼前的那张照片上,照片的底对着她的眼,入目而去只是一片赤白。
她一直站在床边,和陆骁之间的距离不足一米,那张七寸的照片就在她的眼下二十公分的位置,咫尺的距离,她抬起的手却有些犹豫,好像心底有个角落在叫嚣着‘不要接,不要接。’
然而照片不是洪水猛兽,迟欢的直觉也掩不了好奇。
她的手缓慢的举起,终是接过了那张薄如纸的相片。
翻过来的一瞬间,迟欢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
乔盛霆在大厅里已经坐的够久,久到日光逐渐西斜,屋子里的温度一点点凉了下来。
苏寒早已离开,方才还是一片狼藉的堂间,如今也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干净亮堂,瓷白的地板砖的清晰的倒映着他端坐的身影。
林姐站在不远处小心的朝这里打量,她的面上含着几分忧虑,但又碍着乔盛霆的脸色不敢上前,终是叹了一口气,转身回了厨房。
乔盛霆安静的坐在沙发上,面上的怒意早已散尽,恢复了一片平静。
他心里的愤怒也已经随着日头一起渐渐淡去,留下的,是一种他自己也读不明白的荒凉与苍白。
脑海里有两张面孔在他的面前没有间歇的重叠,一刹那是一抹长发的倩影,一眨眼又变成略显俏皮的短发。
不同的是发型,同样的是那相似的面孔,唯一的区别,便是长发时额间那一抹殷红的胎记。
乔盛霆从来都是理智的,他掌握着一切,并且享受这种运筹帷幄的感觉。
此刻却突然有些看不懂自己。
他不明白,明明早就清楚迟欢与唐婉婉就是同一个人,他却一直将两个人划分开。
就好像,唐婉婉是那个曾经欺骗他,利用过他的恶毒女人,而迟欢,被他打上了失忆的标签,甚至早就将她当成了一个独立的个体。
他清楚的知道他是如何痛恨唐婉婉,又在这一刻无法欺骗自己。
乔盛霆无法欺骗无法否认,从知道迟欢就是唐婉婉之后,他的心底就一直藏着一抹他不肯面对的希冀。
他折磨着迟欢,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在发现迟欢没有久久没有做出伤害他的事,甚至还愿意以身为他挡了一枪后,他开始在心底隐隐的渴望着,也许这才是真正的唐婉婉,一个善良的,隐忍的,拥有智慧和一颗赤子之心的唐婉婉。
可是每当他的脑海闪过这样一份心思,当年发生的一切就会及时跳出来,警醒他不要再心软,不要再被同样伪善的面孔给欺骗。
他在这样的折磨中纠结着,他以为他够清醒,屏去了一切的情感,可今天他突然发现,他终究还是心软了。
他亲口提出送迟欢离开,他亲自看着她的背影离去,甚至在她挑衅般的再一次回到别墅后,他依旧没有下得去手,眼睁睁的看着她再一次安然的离开。
空气也似乎感受到了这遍布生冷气息的一隅,缓慢而几乎凝滞的流淌着,窗外一阵凉风吹来,吹起枝叶簌簌摆动。
良久,乔盛霆的嘴角缓缓而起一抹冷笑,夹着几分讥讽,像是自嘲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