枰上,手里的团扇已经交给侍女了,她双手拢在袖里,身后一面素屏。她心里明白,在这个时候,她只要拿出庙里头菩萨那样的派头就行了。
于是她肃穆起脸来,眼神放远,拿出曾经被教导过的端庄来。
谢家人其实并不多,谢尚也来了,毕竟三郎这一次娶的新妇倒是南渡以来,身份最高的,不过来也不好。
闻名而来的宾客不少,抱着些许瞧新鲜的心去观新妇,新妇的确如同三月灼灼桃华那般让人移不开眼睛,但是那种大家出来的端庄让人生不出半点不好的心思来。
谢尚过去,望见一个十七岁模样的少女端坐在枰上,面上肃穆让人想起不言苟笑的礼法人,而且这份肃穆看上去和她很是融洽,没有半点和她年纪不符合的感觉。他看了一会点了点头,王家女儿也应当如此了。
王翁爱望见一个中年人上来,他白色衣衫,袍袖宽大,面上白净有须,他年轻的时候应当容貌不错,即使有了些许年纪,依照时下的审美观也是一名美男子。
不多时,来了一位年轻郎君,他面貌消瘦,上来看了新妇一眼,转身就走。
王翁爱保持着仪态,顾不上仔细辨认来者何人,她的视线动也没动一下,面对着一批又一批的宾客。
三朝的观新妇结束之后,王翁爱觉得有些够呛。三天早上让人围观,说句实话还真的浑身不自在。
晚间,王翁爱去服侍王氏用餐,这一家里,还是挺好的。以前她在王家见过几位嫂嫂服侍夏氏用膳的,如今也到她来伺候婆母了。
王氏坐在内堂上,下首是三个儿媳。其实服侍用膳这回事,让仆妇们来做其实更周到,不过就是看看儿媳们的孝心罢了,而且世间规矩如此,媳妇服侍阿家乃是天经地义。王翁爱也知道其中的规矩,现代没有媳妇服侍婆婆吃饭的,但是在这会不做,那就要被人给戳脊梁骨。
服侍用膳主要还是长媳担着,王翁爱跟着妯娌低眉顺眼,做足了姿态。
王氏的胃口不大,就着些许肉糜和菜蔬用了一碗稻羹,喝了有助于养生的汤。让仆妇上来,将餐台抬走,让侍女端来漱口用的药汁等物。
仔细将口漱了,她看着下首正坐着的前两个儿媳,“三娘才嫁来,记得多帮衬些。”
两个儿媳齐齐道“唯”
谢家里兄弟和睦,妯娌们也没有什么事情要斗得鸡飞狗跳,毕竟父母在无私财,几个兄弟都是没有什么钱财,也不会来什么去抢资源,几个妯娌们也是如此。至于官职,世家子弟,只要不遇上政变或者是兵乱,总归是会有一个官职,做的高不高就是看个人资质了。
一圈算下来,真的没有什么好争的。
“新妇无才,还需阿家和两位嫂嫂提点教导。”王翁爱俯身说道。
“起身吧。”王氏笑道。
王翁爱从王氏的内堂上退下回到自己的新房里,松了口气。芳娘让侍女将准备好的夕食端上来,服侍着让王翁爱坐在枰上。
“做人新妇都这样。”芳娘道,“女郎快些用膳吧。”
王翁爱饿的头发晕,点点头,正要持箸用食,那边传来侍女的声响,“郎君。”
“阿大,你怎来了?”王翁爱有些奇怪道。
谢安望见她面前的那台小案,知道她刚刚服侍完母亲用完夕事。
“这汤好似不错,给我也来一份吧。”他道。
王翁爱看了一眼芳娘,芳娘吩咐侍女也端来一台食案来。
食不言寝不语,吃完漱口过后,王翁爱拉着谢安陪着她到外面站一站走一走。转了一圈回来,两人面前一人对着案,谢安看书,她开始写字。两人自得其乐。
王翁爱自觉没有作诗写赋的天赋,她默写了一遍曹植的洛神赋。写着写着就入了神,练习书法需要全神贯注,三心二意那可是不行,她在王家也这么被锻炼出来了。她写的投入,待到最后一笔“怅盘桓而不能去”写完,她望着那卷字满意的笑了笑,一侧首,就望见了谢安那双黑亮的眸子里正映着她的影子。
洛神赋通篇较长,不过写来也是锻炼性子,谢安笑望着她,过了一会去看她的字。纸卷上字形勾折转撇皆有法度,但是细看也不尽拘束于所谓的法度,收放有度。
“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他看着其中的一段笑道。
王翁爱听了笑出声来,“洛神之形,翩若惊鸿,婉若游龙。可惜洛神如此,却未曾一见。”
谢安望着她的笑颜轻笑,“我曾经见过。”
王翁爱面上的笑意一下子僵住,她转过头来望着他,“在哪里见过?汉水之滨?”
他看着她一怒一嗔间不自觉露出的青涩风情,越发醉心。
“是在这里。”耳畔的话语伴随着湿润的热气吹拂在面颊上,缓缓的滑过敏感的脖颈。
谢安望着她凑近“该就寝了。”
眠榻很宽大,四面都是围着的屏,上面是承尘,有一面是可以推开合上的,关起来,里面俨然一个小世界。
侍女们站在屏风外,里面的声响不时传出,令人满面羞红。
作者有话要说:这时节,是绝对不能写那啥啥的,所以我也是没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