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很光明正大,为人坦坦荡荡,没有任何见不得人的地方。
还是觉得有几分别扭的。
王翁爱躺在榻上,转过头去看桓四,桓四睡觉的角落角度非常好,不但最远,而且也看不到人。这也算是折中的遵守礼法了?
她在榻上躺好,脑子里又想起桓四说过的话来,个此时的爵位大致还是按照公侯伯子男的等级来分的,万宁县男,哪怕只是末等的男爵,也应该有嗣子来继承爵位。怎么会家道没落到那种境地?贵族俗称食肉者,肉在这会不仅仅是食物,更是象征身份,不到那个身份上,也不敢多吃肉,只有贵族世家日日可食肉。王翁爱想了一下,回忆一番当年苏峻之乱,那会的确是兵荒马乱的不行,建康中不少世家豪族也在兵乱中惨遭杀戮羞辱。
王彬在那会爵位是侯,照样被拉去做苦力。她也曾听闻,当年南渡的时候,曾经强力支持南渡的一位王妃裴氏,还是山东那边的世家大族,在胡兵入侵中,自己儿子下落不明,她自己也被胡人当做女奴卖掉了。如今,恐怕都不在人世了。
这样想来,在兵乱中,别管身份多高,一旦沦落进去,能保住命已经算是不错的了。
油灯已经被吹灭了,屋内一片黑暗。外头黑沉沉的没有月光,更是伸手不见五指。乌黑的叫人再睁大了眼,也看不到任何东西。
室内静悄悄的,只有那边人入睡发出的浅浅呼吸声。
这位桓四郎君没有打呼噜的坏习惯,连入睡都是安静的。
王翁爱躺在榻上,眼前黑暗一片,瞧不见什么。睁眼和闭眼完全没有任何的区别,最后她还是闭上了眼睛。
休养了几日,王翁爱体力终于是有些恢复过来了。
天蒙蒙亮,桓四就起来收拾好铺盖出去料理昨天在河岸边抓到的那一条大粗蛇,王翁爱在室内将已经干了的衣裳换上。宽大的袍袖垂在身侧,王翁爱低下头衣裳上的褶皱抚平,腰上系带扎好。王翁爱没有芳娘那样的手艺,能将普普通通的丝绦扎出许多样式的花结,不过蝴蝶结她还是会的,将腰带扎成一个双耳结。屋中正好有梳发用的篦子,也都很干净,用起来没有任何不适。
将头发梳顺,随意扎了两条辫子,就打扮好了。
等桓四走进来,望见她收拾整齐的模样,眼前一亮。
小少女虽然年纪不大,但是还是慢慢的长大,原本就精致的容貌如同正在脱离淤泥的荷花一样,即使有几分青涩,却有几分日后出水芙蓉的影子了。
她一袭世家里常见的宽大衣袍整齐的铺在身后,虽然她静静的跪坐在那里,双手拢在袖中,坐姿端正。桓四就这么瞧着,竟然有些不太敢上前。
等反应过来,他心中有几分懊恼。就那么一个小少女而已,没做什么,更加没说什么。他堂堂一介丈夫,竟然畏缩不敢上前,这实在是太伤他的气概了。
王翁爱见他进来一笑,“桓郎君。”
桓四在这独居有一段时间了,听见她的声音,嘴角有些想翘起来。独居久了也难免会感觉寂寥,家中有个人,尤其有个女子对他说话,温言软语的不用多少话语,就能软了人的心。这几日下来,更是觉得家中有个人陪着的感觉也相当不错。
“嗯。”他感觉脸上有些热,低下头来,将手中的陶罐放在王翁爱面前。陶罐里装的是肉汤,汤上飘着白白的肉段。
王翁爱知道那是剥皮做熟了的蛇肉。
她前辈子就不爱吃蛇肉这东西,即使每到夏天大街上餐馆打出一排口味蛇的招牌,她也不愿意去。到了穿越之后,吃的肉最多还是猪羊,牛肉很少。毕竟要用来耕田,即使是上位者,也不能太随心所欲了。
她迟疑了一会,还是持起双箸来吃。
蛇已经被剥皮斩断下锅煮了好久,早看不出本来面目了。王翁爱用完,放下餐具对桓四笑笑,“味甚好。”
“我没骗你吧。”桓四笑得有几分得意。
他将餐具收拾好,出去洗刷干净放回来之后。他对王翁爱说道,“我去探探路,女郎在家中不要出来。”说着他看向外头,“外面有吴人聚居,女郎不会吴语,怕他们会冒犯了女郎。”
王翁爱愣了愣,而后点点头。
待到桓四走到门边,王翁爱出声,“郎君路上小心,莫要让蛇虫叮咬。”
桓四一笑点头而去。
等到桓四的脚步声听不到了,王翁爱突然变了脸色捂住嘴,踉踉跄跄跑出门去,在不远处的河水边呕吐了起来。早上吃的那些蛇肉被她吐了大半。
她喘息着扶住膝盖,泪水糊了双眼。
等到缓过来,她直起身子,正要回去。却见得几个少年站在不远处望着她,那些少年浑身赤*裸,其中年长的那个身上还有着刺青,头发都被割断了披在肩上。
这是很典型的吴人土著打扮。
王翁爱想起桓四说过的话,又想起在王家里听过的吴人彪悍轻死好战,她瞬时就有些冒冷汗了。
果然那些吴地土著望见这个衣着几乎可以称得上华美的陌生人,他们的目光从她身上精细的衣着移到她白皙的面容,举起了手里的用来扑捉鱼的叉子。
王翁爱不等他们有下一步的动作,拔腿就跑。
云头履飞快的在生长的杂乱无序的青草上踩踏而过,她顾不上自己的仪态,一路飞快的朝前头狂奔。
若是她还在王家,出门必定是侍婢环绕。有人冒犯都不用她出面,直接有家养的家仆替她处理。不过眼下,她什么都没有。
她头一回这么直接的面对,若是没有王家对她的保护,她会是怎样的危险和艰难。
作者有话要说:吴地在东晋那会,其实还是处于一种刚刚开始开发的状态。要说原始还真的有些原始,我会说那会吴地还有大象咩!东汉末年孙权还是谁的就给曹操送了一头大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