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翻天覆地谈不上,但风云迭起恰是我想要的。”梅长苏揉着指尖,冷漠地说,“唯有这样,太子和誉王才能联手、除去f王。”
“f王?”黎纲咽了一下,怔怔地问,“他?”
“他手握兵权却选择中立。”梅长苏直视前方,冷漠地说,“在朝堂议事时,甚少表态,可一旦表态……”
梅长苏深吸一口气,顿了半刻才继续道:“他,我……舅舅与我说起他时,舅舅千叮万嘱要我小心他。”
梅长苏哽咽地说:“不用舅舅说,我也知道要当心f王。不说当年f王带领人马冲入林府,不说f王借萧选的手灭了英王舅舅,也不说当年正是他的夫人为璇玑作保出了掖幽庭,就说他这些年干的事情……”
“曲如意用傲视一切的眼神看着我,对我说‘等你们男人想出办法,黄花菜都凉了’。她不看好这世道,不相信会有朗朗乾坤,更不相信会有海晏河清的天下。”梅长苏漠然地说道,“当时的我,无法反驳她的话。可眼下,我有了能除去f王之法……”
“若是可行,便能将f王除去。”梅长苏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容:有唯恐天下不乱的人在,他担心什么?
纤长的手指拨动琴弦,琴声掩下痴痴的笑。
f王做梦也没想过,有朝一日他也会被人暗算吧。
远方传来隆隆的雷声,一道闪电划破灰暗的天空。梅长苏从冥想中回过神,情不自禁地把视线移到院外。
下雨了,打雷了。
飞流会害怕吗?
即便害怕,他也不能心软。
是非对错的问题上绝不能心软。
可是……
“黎纲。”梅长苏低声叫道,“去准备车驾。”
“宗主,您要出门吗?看这天色快要下大雨了,若没紧要的事情,可以吩咐我们去做……”黎纲絮絮叨叨地说。
“出门和下雨有关系吗?”梅长苏冷声问,“或是有人给我下了禁足令?”
黎纲被梅长苏冷厉的眼神吓了一跳,慌忙道:“宗主稍后,我这就去准备车驾。”
“回来亦有段时日了,今日既然得闲,就去拜访下喜长老吧。礼,就用少庄主夫妇送我的珠串。”梅长苏淡淡地道。
“金丝砗磲?”黎纲脱口而出。
“不容易啊,居然认得金丝砗磲。”梅长苏调侃道,“是问了蔺晨还是问了万韦?”
“属下请教了万堂主,万堂主怕拿捏不准。”黎纲徐徐道来,“他……”
“停!”梅长苏冷不丁地打断黎纲的话,悻悻地说,“由甄平陪我拜访喜长老,你留下打扫院落。”
“是,宗主。”不明白在什么地方惹恼了梅长苏,但黎纲在听到梅长苏的话后便躬身行礼、止步不前,直至梅长苏的身影消失在他的视线内,才喃喃自语道:宗主怎么不细问了。
而上了马车的梅长苏笑眯眯地说:“在我眼里,送礼要送符合双方身份的礼;在蔺晨眼里,送礼视心情而定。”他顿了顿,问,“甄平,你说少庄主送我金丝砗磲,意义何在?”
甄平眼眸一抬,在准备车架时他收到黎纲让人传来的口信,故在梅长苏开口之前,他心中已想过会被问的问题:“以少庄主的性格,送您的礼应是随心所欲,与人情世故无关。”
“恩,但少庄主此举并非随心所欲,而是出于谋算。”梅长苏低声笑道,“金丝砗磲的来历我虽不知,但这玩意脱手不易。嘿嘿,你忘了吗,蔺晨也这样干过。”
“蔺公子送的礼我都记着呢,宗主指是哪一件?”甄平随口问道。
“看来,要向蔺晨买两麻袋的药味山芋给你长记性。”梅长苏轻笑道。
“以沐公子的个性,送来山芋的同时还会送来乌鸡,届时宗主便有口福了……”
要向蔺晨拿本黄历。
梅长苏悻悻地暗忖一句,钻出车厢,单手一撑、跳下车去。如流水行云般的动作让甄平只来得及把车停稳,叫道:“宗主,宗主,我们还没到地方呢。”
跳下车时的快感,让梅长苏的嘴角勾起笑容,可还没等他笑出声,一把大伞罩在了他的头上。
“宗主,您怎么来了?”半夏的声音响在梅长苏的耳边,“是有紧要的事情要联系少爷吗?”
梅长苏抬首望去,错愕地发现他不偏不倚,刚好站在尚春堂的匾额下。
而那匾额还是他亲笔写下的。
“今天是什么日子?”梅长苏自言自语地道了一句。
“宗主,今日是八月初十。”半夏轻声回道。
“哒。”梅长苏用手在半夏的额头轻弹一下,淡笑道,“我来是找你的。”
“找我?”半夏神色一紧,视线左右移动,没瞥见飞流的身影,心知是东窗事发,眼眸微微眨了下,面不改色地道,“即是如此,我随宗主回堂口吧。”
“不回堂口,我们去喜长老处。”梅长苏用力拍拍半夏的肩头偷笑,“今日是个好日子,让喜长老帮你找个合适的姑娘。”
说罢此话,梅长苏如愿以偿地见到半夏的笑容僵成一团。
“宗主,您来晚了,少爷已在年初帮半夏说了媒。”柜手手捧一只红漆盒从店堂内走了出来,躬身道,“宗主,您定下的冬虫夏草,请收妥。”
梅长苏朝身后的甄平瞥了眼,甄平会意,举步上前,将一张银票恭敬地递了上去:“药王谷的冬虫夏草有价无市,谢过柜手劳心。”
李柜手收妥银票,笑眯眯地说:“半夏,既然宗主来找你拜访喜长老,你就去吧。记住,切莫失礼。”
“半夏举止向来得体。”梅长苏毫不吝啬地夸奖道,“将来一定是个有担当的男子汉。”
“半夏,宗主的话你记下了?”李柜手不失时机地接话,“到了喜长老的府邸,先用冬虫夏草煲一锅乌鸡汤,让喜长老和宗主尝尝鲜。”
“是,半夏记住了。”半夏忍笑道。
多年历练让梅长苏端上笑容,拱手行礼道:“李柜手,梅某别过。”
“宗主慢行。”李柜手躬身道。
梅长苏抓着半夏的小臂上了马车,待马车行稳后,才轻声说:“半夏,你随我多年,我待你如何?”
“宗主视我如幼弟。”半夏小声说。
“我……”梅长苏苦涩地笑道,“真想要一群弟弟跟在我身后叫哥哥。”
“宗主?我……”
“蔺晨给你说的姑娘,你如果不喜欢就告诉我,我来劝他给你重新找个姑娘。”
“宗主?”
“若,你真心喜欢那位姑娘,就要做到无论富贵贫穷、无论疾病灾祸,都要相扶相持、不离不弃。”梅长苏揉着手指,顿了顿又道,“还要记得,无论男孩女孩,都要一视同仁、不可偏心。即便偏心,亦要偏向女孩……”
“宗主,您的口气和少爷的口气一模一样呢。”
“啊!蔺晨也是这样说的?”梅长苏诧异地问,却转而笑了,蔺晨当然会这样说,因为蔺晨本就是这样的人啊。
这一日发生的每一件事情都让梅长苏刻骨铭心。而让他终身难忘的是宋雅琴与喜长老对宋琪的处置方式。
那是一方枯井。
前院、中院与后院,前厅、后厅与花厅。
除去头顶如铜镜大小的天,其余布置竟与他所居住的院落一致。
行至前厅便见宋琪正负手来回踱步。
欧阳明德不是将他……
“是沐公子派人替他治伤的。”喜长老轻笑地道,“所用药物是宗主您批的。”
“琅琊阁的医术越发精湛了。”
“哪里来的小厮竟不知规矩,管事何在?还不将此小厮拖下去重打二十!”宋琪大声呵斥道。
“……”梅长苏。
“既磕头认错,宋某就饶你这回!”
“这一方天地是我托沐公子设计的。只要宋琪愿意,走出这块地方只需半刻。”
“他这是……”梅长苏疑惑道。
“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并乐于其中。”喜长老沉声说。
“呦,这位公子你从何处来?从南国来?那你可知琅琊榜?嘿嘿,不瞒你说,我是琅琊公子榜的榜首。”
“梅长苏?就他那个病秧子能比得过我?”宋琪自言自语地说。
“宗主,婢子已在花厅布下酒菜,您请移步。”跟在梅长苏及喜长老身后的侍从大声道。
“可有为这位公子准备饭菜?”宋琪有意无意地扫了眼梅长苏。
“苏公子为居士,故属下为苏公子另行准备了素食。”侍从从容答道。
“素食?”借助烛光,梅长苏看到宋琪嘴角讽刺地笑,“装什么清高,这年头只有穷人才会吃草。”
宋琪说完便转过身,蹒跚而去。
望着他的背影,梅长苏皱起眉头,疑惑地道:“听这声音是宋琪没错,可这身形……”
是初见时的两倍。
“天天大鱼大肉的吃着,能不胖吗?”喜长老冷笑地说,“用不了几年宋琪便会暴毙,届时江左太平、皆大欢喜。”
这?
说不上谁对谁错。可梅长苏的心里五味杂陈。
“算着时辰鸡汤该起锅了,宗主我们回吧。”喜长老笑着说。
“……”梅长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