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楚归来,欲故技重施、逼蔺晨现身的欧阳明德,还没到琅琊山下,就被茯苓“客气”地截住。一路颠簸自不多说,待其回到璧秀山庄,山庄已不是他所熟悉的“家”了。明德支头望向山庄匾额上的红花,皱眉说:“颜色不艳……”
话音刚落,就见候在山庄门口的半夏将一只毛色锃亮、双翅被缚的雄鸡递到明德面前:“庄主不满意,可用血染。”
明德屈指一弹,雄鸡仰着脑袋,艳红的喙作势啄人。
“呦,本少爷给你们两个小娃娃露一手。”春风得意的笑容却让茯苓、半夏一愣。只见明德笑达眼底,将雄鸡倒提,跟着匕首在他们眼前晃了晃。茯苓眨了眨眼睛,立刻反应过来,忙道:“少爷,不可。过几日是您大喜的日子,不能见血。”
然,已经晚了,泛着寒光的匕首已刺破雄鸡的翅膀……
“别愣着啊,取盐巴和花椒来。”说这话的时候,明德正从鸡翅下掏出内脏及嗉囔,并用极快的手法剁了鸡臀尖。茯苓暗叹一声,无奈地跑向厨房,而半夏则喃喃道:“少庄主,您怎么把用来拜堂的公鸡杀了。”
“拜堂的公鸡?”明德提着雄鸡看了看,嫌弃地把雄鸡拎远一尺,“为啥不用孔爵?”
“孔爵?”身为蔺晨悉心培养的药童,半夏自然知晓孔爵是什么,当即双眼放光,兴奋地问,“少庄主,您在云南见过孔爵了吗?它长得啥样子?”
“啥样子?”明德唉声叹气地说,“唉,我从云南带回来三对孔爵,原本想着自己留一对,剩下两对送给阿晨和梅宗主做礼物。谁知途径琅琊山遭遇匪祸,三对孔爵尽数被劫。想来定是匪祸头子要大婚,寻不到像样的彩礼,才动了劫财不劫色的念头。”
得到消息正与甄平一起走来、想看明德笑话的梅长苏,听到这段话,不由笑出声:“奇了,财都劫了,为什么不顺手劫色?”
“匪祸头子患有眼疾。”明德面不改色地回答。
“嗯,眼疾还是蛮重的,不然怎么会错过‘天生丽质’的少庄主。”梅长苏朝明德拱拱手,半真半假地道,“少庄主,恭喜,恭喜!”
“同喜,同喜。”明德拱手回礼,茫然地问,“等等,恭喜什么?我有什么事情值得梅宗主说恭喜?”
“少庄主何必揣着明白装糊涂呢?”梅长苏轻笑地道,“我承认是有点强人所难,但,于三方都有利的事情,您,何乐而不为呢?”
“曲姑娘到了?”明德一改嬉皮笑脸的模样,沉声问。
梅长苏点点头:“将她安排在我原先住的院落。”
“曲姑娘住梅宗主的院落,梅宗主住哪里?”不祥的预感跃上明德的心头,浓眉硬是拧成两个疙瘩。
“少庄主你的院落啊。”梅长苏笑眯眯地说,“对了,少庄主搁在案头的几本书借我几天。”
找孤本容易吗?
明德含笑的眸中燃烧着怒火,淡淡地说:“梅宗主喜欢留下便是,何必说借呢?”
梅长苏嗤笑:“有借有还,再借不难。”
明德四下张望,压低声音,道:“梅宗主,璧秀山庄的地契在你手上,院子宅子自然是你的;院子宅子既然是你的,屋内的案桌也是你的;案桌既然是你的,案桌上的书册自然也归你。所以不用说借,甭客气。”
梅长苏睨了眼明德,黠笑道:“死物是否归我管不重要;我要的是活人。”
“来者是客,我先去会会曲家小姐,回头再来和梅宗主聊活人和死物的问题。”明德向后一指,嬉皮一笑道,“素玄给您写了信,阿晨给您捎了礼物,喏,都在马车上,您自己去拿,小心点。”
语毕,明德旋身离去,只不过是眨眼间的功夫,人已消失在梅长苏等人的视线外。
这人轻功竟与蔺晨不分上下呢。
梅长苏暗赞,宛然一笑。
这是他第一次真心诚意地称赞明德。
是从什么时候起,他开始觉得和明德相处远比多数人愉快?
唤来半夏,将制作风鸡剩下的步骤说了,便与甄平向马车走去。马车内一只黄花梨木箱占据了大半空间,这是蔺晨给他的礼物?
改送被子了?这不是蔺晨的做派啊,难道蔺晨夜观天象察觉今年会有倒春寒?所以……
已临近端午会有倒春寒吗?
梅长苏天马行空地想着,甄平却慌不迭地将其拉在身后,警戒地道:“宗主小心,箱子有古怪。”
“古怪?”他不认为蔺晨会害他,更不认为有明德在,有人能将箱子掉包。遂,摇头道,“没事的,蔺晨不会……”
咚,咚,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撞击箱子,而声音正是从箱子内传出来。
“别紧张,蔺晨不会害我,而我和明德无怨无仇,他也没理由害我。”梅长苏拍拍甄平的肩,宽慰道,“再说,这么小的一只箱子,怎么可能装下活人……”
梅长苏本想继续说下去,脑海里闪过一记灵光,瞬时浑身一颤,猛地推开甄平,大步走到黄花梨木箱前,用力将盖子往上一掀。
“蔺晨,你这个混蛋……咳咳,明德,你给我滚出来。”梅长苏边骂、边将被蓖麻叶捆成一团的飞流拉了出来。
“甄平,让天机堂查查,派人……”
打一顿?他认识的人中没有一个是蔺晨的对手;无中生有恶意中伤,呵呵,蔺晨“换脸”的速度比流言蜚语还快,到时候被人看笑话的是他。
跳下马车,梅长苏道:“查出蔺晨的行踪,把他喜欢的吃食抢在他之前买空。”这招很蠢,胜在实用,且蔺晨用过,好使。而他,只是借鉴借鉴。
“啊。”甄平失口叫道,“可是,沐公子的脚程比我们快啊。”
“不用太费神,在金陵守株待兔就行。”有此结论,归于他得到的一个消息:杨珏莹在金陵出现,且迟迟没有离开。
已有多年不涉足金陵的杨观道,为何将爱女又一次派往金陵,其目的梅长苏心知肚明,而能深得杨观道信任、并能让杨珏莹听话的,唯有蔺晨了吧。想到这里,梅长苏冷哼一声:“传信回廊州,让十三叔前往金陵。”
“是。”
“知道蔺晨在金陵时请明德的食肆是哪家吗?”
“知道。”
“让十三叔在那家食肆等着蔺晨就行。”说到这句时,梅长苏已解开了飞流身上的绳索。一得到自由,飞流扑进梅长苏的怀里,嘤嘤控诉:“苏哥哥,坏人。”
“飞流偷跑过,所以晨哥哥才把飞流装在了箱子里。”虽说怒不可支,但梅长苏还是努力挤出微笑。
“苏哥哥,不在,飞流,找。”小脸满是委屈,一字一顿地说,“坏人,绑绳。下山,滚,疼。”
梅长苏极有耐心地听完飞流的控诉,心中想象着飞流因寻不到他,而被蔺晨绑着滚下山的场面。
连忙挽起飞流的衣袖看了看,确定无伤后梅长苏才松了口气,蔺晨是将飞流塞在木桶里滚下山的?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能让蔺晨疯成这样?杨珏莹为什么要留在金陵?
梅长苏没再想下去,一双亮晶晶的眸子中透着喜悦,正直勾勾地看着他:“苏哥哥。”
“飞流真厉害,一眼就认出苏哥哥了!”梅长苏温柔地摸着飞流的头,不确定地用手比了比,唤来甄平:“甄平,你看我们飞流是不是长高了?”
“是啊。可我觉得飞流光长个儿了,没长肉啊。”甄平亦伸手比了比道。
“飞流。”梅长苏挤出微笑,和颜悦色地问,“在晨哥哥那儿,有没有乖乖吃饭?”
“有,苦,不好。”飞流紧抿着嘴,一字一词地说,“糕点,抢不过。”
甄平听得一头雾水,而梅长苏却补完了飞流想说的话:“苏哥哥给飞流讲过良药苦口的故事,飞流还记得吗?”他早该算到,送去琅琊阁的糕点会进谁的肚子。梅长苏努力保持微笑,并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和蔼可亲。
“记得。”飞流用力点头,“苦,病好,不疼。”
“嗯,飞流很久没有头痛了吧,所以飞流要感谢晨哥哥治好了飞流的病。”牵起飞流的手,梅长苏轻声说。
“苏哥哥,手凉,暖!”飞流鼓起小嘴,握住梅长苏的手,瞬时,梅长苏感到有股暖流传进他的身体。
煦阳诀。
飞流在短短几个月时间内竟然学会了煦阳诀?
一时间梅长苏感慨万千。
是感叹蔺晨的慷慨,还是感叹飞流的天赋过人?
梅长苏说不上来,只觉得在那一瞬间,他冰凉许久的心,暖暖的。
见梅长苏和飞流说着话,甄平指挥着下人将马车上的物件搬下来。听到黄花梨木箱里还有沉闷的声音传出,甄平正要向前查看,可还没等他接近木箱,飞流已扭转腰身到了他跟前,尚来不及开口,迎面的一拳已朝他袭来。
这些年在梅长苏的教导下,甄平的武艺已是精湛,一般的江湖人根本不是甄平的对手,可就是这个半大的孩子,竟在甄平闪神之际,一连击出了三招。
甄平一边躲避一边道:“宗主,您快让飞流住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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