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誉王府
梁国对女性相对宽容,比如霓凰郡主坐镇南疆,夏冬为悬镜司首尊的得意门徒,因而当秦般弱以谋士身份求见誉王时,亦受到了该有的礼遇。
尽管萧景桓已努力掩饰,但秦般弱还是能察觉到他在初见自己时的惊诧,遂美眸含笑、依礼而拜:“般弱见过誉王殿下。”
“秦姑娘。”萧景桓颔首,不停地打量着眼前这位腰细如柳、眉宇间带有淡淡哀愁的女子,“听手下说,你想要投靠我?”
秦般弱似乎没有察觉萧景桓的目光,美眸一转掩面微笑,将袖中一份手札递给侍立一旁的仆人:“此为般弱送予殿下的见面礼,愿这份薄礼能替殿下分忧。”
仆人接过手札、转递给萧景桓。可萧景桓正目不转睛地看着秦般弱,直至仆人小声提醒,他才低下头去翻看手札。本对手札并不感兴趣的他,在扫过手札上的字迹后,忽然瞪大了双眼,强按下心头的狂喜,道:“秦姑娘的礼,本王收下了。本王能为姑娘做什么事呢?”
“般弱想给姐妹们寻个安身立命的地方。”秦般弱行了福礼,淡淡地道,“望王爷出言相帮。”
“为你的姐妹们寻个安身立命的地方?”萧景桓笑着道,“不知秦姑娘看中了哪一处的闲置院落?”
金陵靖王府
静谧的夜,靖王府里灯火通明。
满脸胡茬的萧景琰已在靳水月的床边守了一宿,期间太医来了两拨儿,均在问诊后告罪退下。
待第二拨太医离去,萧景琰坐到了床边,看着面色苍白、形如枯槁的妻子,他握住了靳水月的手,心中满是愧疚。
她是何时病的?为何病得如此严重?为什么每一封家书皆是阖府平安?
她是他的正妃,他给予了她应有的地位,可其他东西呢?
若说小殊的离去他无能为力,那么眼前这位女子遭受的一切,是不是他一手造成的?
母亲常说,莫要错待身边的人。
说了很多次,他认可母亲的话,只是……
他想,来日方长。
他想总有机会告诉他的妻:谢谢!
“咳咳咳!”昏睡中的靳水月一阵呛咳,没等萧景琰反应过来上前搀扶,靳水月已是身子一侧,“噗”的一声,吐出一口殷红的血。
“水月!”萧景琰忙将其扶了起来,揽入自己的怀里,“你......怎么样了?”
“殿下……您怎么回来了?”水月微微怔了怔,微微一笑,“好快,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殿下了……”
“……”萧景琰抿着嘴,轻声道,“大军还有小半月才能到,我接到管家的信,和战英先赶回来的。”
“……”靳水月勉强打起精神、看了看萧景琰,挤出一丝笑,“殿下可有先去兵部交旨?”
“……”萧景琰冷了脸。他的王妃很了解他,而他了解他的王妃吗?他抿了抿唇,轻声说,“战英代我去了。”
靳水月蹙眉,低声道:“殿下不愿讨喜陛下……可也不能留人把柄、落人口舌啊。”
说着,她动了动,想从萧景琰的怀中挣扎出来,却发现自己竟被靖王抱得紧紧的。
陛下要降罪于我,需要理由吗?
不善言辞的萧景琰,紧抱着靳水月、说出口的却是:“你重要。”
“殿下,可有人对您说过……殿下说谎的时候,眼睛会不自觉地避开他人的眼睛?”靳水月轻声嗤笑,忍不住又咳嗽起来。
萧景琰双颊绯红,他轻拍靳水月的背想要反驳,却不知该怎么辩。他没说谎,只是不知如何解释。
除去深宫中的母亲,你便是我在这世间仅剩的牵绊之人。
“我……”只是张了下口,萧景琰没有继续说下去。他知道自己做错了,可是错在何处、如何去解释,他不知道。
“妾身无事。”靳水月温和地笑了笑,“殿下长途跋涉回到金陵,又陪了妾身一宿,妾身已经知足。陪夜的事交给翠儿……殿下舟车劳顿,早些去休息吧。”
“水月……我……”萧景琰张张嘴,还是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殿下。”靳水月嘴角微微上扬,柔声道,“守护天下,是殿下的责任;守护王府,是妾身的责任……因此,无论妾身为此付出什么,都是应当的。若引得殿下误会,妾身亦无话可说。”
相似的话,他在朝堂说过,可结果便是整个朝野将他孤立在外。
又如何?
只要他活着,就会守好脚下这片土地。
而他的妻……
萧景琰眼眸黯然,恍惚之下让靳水月从他怀里挣出。
见靳水月拥着被子转过身去、背对着他,萧景琰明白再多的话也是徒劳,轻声说:“我去叫翠儿来陪你。”
踏步离去的萧景琰没有发现,背对着他的靳水月紧抿的嘴角有一抹刺眼的红。
拥被无眠,落泪打湿衣襟。靳水月喃喃自语:“殿下,您为什么要回来?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回来?我好不容易下定决心自私一回,您为什么要回来?”
豆大的火苗在案头跳动,雕花的木匣里搁着一枚鸽子蛋大的珍珠。珍珠旁边的另一块红布上,静静地躺着数十颗大小不一、形状各异的小珍珠。这些便是他在南海亲采的珍珠。
鸽子蛋大小的海珍珠因为得到妥善保管,在烛光之下散发出温润的光泽。而红布上的小珍珠却已失去了原有的光泽。
为什么会这样?萧景琰一阵心酸。明明收在一个柜子里的,明明他在擦拭鸽子蛋的时候有看到红布啊,明明……
当刻意遗忘的事一幕接着一幕浮现在眼前时,萧景琰红了眸子,盯着案头小珍珠的视线,久久都没离开。一旁的列战英也不敢多话。今晨靖王从王妃房里出来后,只睡了一个多时辰就起来了,一起来就对着珍珠发呆。他知道珍珠的来历,因此也知道,这个结他解不开。
“战英,海珍珠是小殊要的,可惜我没机会再送出去了。”萧景琰拿起鸽子蛋大的珍珠,用白布细细地又擦了一遍,小心放入锦盒内。投眸看向小珍珠,道,“这些我原本打算做成珠花送给水月,可是一直都没......你说,我现在送还来得及吗?”
列战英缄默半刻,道:“殿下不妨把珠宝铺的老板叫来,让熟悉王妃喜好的婢子帮忙挑一枚珠花。”
“水月嫁入王府,从没对我提过什么要求,而我也心安理得地接受了。”萧景琰没理会列战英的话,自言自语地道,“身为将门之后的她,在婚后试着给我绣荷包、做战袍。虽然看起来真的不怎么样,可都是她的一片心意。即使我冷落她,她依然每年给我绣荷包、做战袍。”萧景琰的视线转向了床头摊放着的战袍和荷包道,“而我又做了什么?怪她欺瞒赤焰一事吗?可是她有什么错?正如她所说,她只是想守住王府。”
这一次,列战英亦选择了沉默。
“我在想,若当年我第一时间获得赤焰被灭的消息,今天会是什么结局?”萧景琰自嘲地道,“以我的性子,没等南海国答复就得带着你们冲回金陵吧。那么会如何?也许会如我所愿,可母亲和你们却注定要受我连累了。若我不在了,脚下的土地谁来守护?”
“水月有错却无过,而我却辜负了她的一片苦心!”萧景琰松开了手,形状不一、大小不等的珍珠散落在案上、又滚落到地上,怦怦作响,“我能做的只剩……让她安心离去。”
“……”列战英表情凝重。
“你下去吧。”萧景琰看着地上的珍珠有了盘算。
“是。”列战英应声、转身离去。
“妾身无妨,”靳水月睁开眼时,再次看见坐在床边的萧景琰,那双饱含深情的眸子,好似当年为她揭起红盖头的皇七子。靳水月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军务繁忙,殿下不必陪在妾身身边。”
萧景琰看了眼靳水月,缓慢地将她的手从被褥中拉出,将一直紧攥在手里的东西塞进了靳水月的手心,僵硬地说:“给你!”
水月吃力地抬起手,发现塞入手里的竟是一串珍珠手链。只是这手链,太难看了。
“这珍珠,是我在南海亲自采的!”萧景琰握着靳水月的手,道,“那时小殊听说我要去南海,逼我亲手采一颗鸽子蛋大的珍珠给他当弹子玩。我去南海时采了很久,才找到鸽子蛋大的珍珠。其他的珍珠,我也收集起来,想着回来后找人打磨雕琢一番,给你做个发簪……”萧景琰越说越心虚,他到底是怎么想的,他心里明白。小殊已故去多年,他还要借着小殊的光,可他,真的想不出更好的解释了。
“殿下,妾身虽已病入膏肓,但手链和发簪妾身还是分得清的。”靳水月握着手中的手链,淡淡地说着,心中却是五味杂陈。
“我回来后……” 萧景琰神色一黯,“珍珠……被我塞进衣柜了。”
“小殊的珍珠,我送不出去了。拿他的鸽子蛋送你,你也不会乐意。所以,我准备拿那些小的,找人打磨成发簪。可……我一直用红布包着,却还是失了光泽。你若嫌弃,我明日找人……”萧景琰语无伦次地说着,每说一句,心头便是一阵刺痛。
“殿下亲采的珍珠,又亲自串成手链,妾身怎么会不喜欢?”水月握着手链,眼里浸满泪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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