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嫂嫂的布局足以让夏江断了璇玑的生路,但璇玑的徒儿……
趁这个机会就算不能除尽,也要除掉大半。
这样想着,梅长苏朝黎纲看了一眼,低声道:“江左地头凡与墨莲有过密切接触的女子,全数报给悬镜使。”
“这……会不会引来悬镜使的怀疑?”黎纲问。
“会,所以不能通过我们的口,且要适当加入无关人员!”梅长苏哑然一笑,“墨莲为一对双生子,这倒让我捡了个便宜买卖,编造几个行踪,谁也不知道真假。”
“宗主,您是说?”黎纲小声道,“让悬镜使以为墨莲频繁出入有名望的几家府邸?”
“不用频繁,去过几次的皆可以。”梅长苏黠笑,“悬镜司是知道江左盟有天机堂的存在,梁帝下达限期破案后,夏江只能让悬镜使寻上江左盟走捷径。嘿嘿,让陈坤和顾青去布这局吧,去挑选适合的大户人家。”
“他们?”黎纲面露难色,“他们在暗斗,您不怕……”
“我觉得……他们会一直斗下去,但在经历这次事件后,他们的暗斗会如同我和蔺晨。”梅长苏无所谓地道,“对此我倒是喜闻乐见,且很期待他们对局的结果。”
“宗主,您怎么能唯恐天下不乱呢?”黎纲悻悻地别过头。
“把花姑留在杨家,至于身份的交代……梳头娘!”无视黎纲的表情,梅长苏若无其事地说,“梳头娘的身份最好不过了,只要手艺好,有奶娘婢子引着、便能进入小姐们的深闺,且没人会在意她真实的来历。”
“梳头娘?你的意思是说,这女人曾经利用梳头娘的身份进入过诸多府邸?”接到密信,从边境处带回墨莲到廊州的夏秋,指着画像问,“你能确定?”
“只要名字没有作假,年岁相貌没有多大差异,应是无错。”陈坤淡淡地道,“但若有人冒用墨莲的名字作怪,那就……”
“冒用墨莲?”夏秋啧嘴,冷笑道,“这个女人了不得,不仅二人共用一个名字,且还有旁人冒充她。”
“这个名字好用啊。”顾青讪讪而笑,“夏大人,您不晓得吗?她可是璧秀山庄的座上宾,且……”
顾青看向一旁的陈坤,缄口不言。
陈坤暗暗朝顾青使了个眼色,接口道:“她在我们江左亦设了眼线呢,秋娘就是其中一个。”
“秋娘是你们江左盟的人吧。”
“不是。”陈坤神情一黯,“我们在前几日刚查到,真正的秋娘早就死于非命,假的那个女人是飞虎帮帮主的小妾……”
“飞虎帮?”夏秋想了半天,也没想起飞虎帮是何来历。
“飞虎帮是鄞州地头的小帮派,几年前闹出一些事端,惹怒了宗主,宗主遂下令将其剿灭,在收编麾下人员时有几个人趁乱跑了,绿妍便是其中之一。这绿妍也不知是什么来头,摇身一变成了秋娘。喏,就是死了的那个女的。”
“绿妍?秋娘的本名叫绿妍?”夏秋惊呼,“这件事能肯定吗?”
“若大人想找原飞虎帮帮众、仆妇、婢子问话,江左盟全力配合。”陈坤恭敬地道。
夏秋点头:“把名册取来,我先看看。”
“大人稍待。”陈坤和顾青交换了眼神,顾青行礼告退。
“陈堂主,听说你们把白眉和尚抓了?”夏秋瞥了眼陈坤,沉声问。
“是啊,我们把人交给官老爷了,但是那贼子在收监当日便咬舌自尽了。”陈坤淡淡地道,“其他江湖败类嘛,江左盟已按照江湖规矩将他们办了。”
夏秋突然转了话锋:“据说年后江左盟就已经开始查赝品一案了?”
“是,浔阳有家商铺上报说,有位女子在典当货物时行为异常,宗主细问之下发现情况有异,故而亲赴浔阳追查。”
“梅长苏在浔阳?”夏秋明知故问。
“嗯,宗主把事情查了个大概,而后偶遇般若真和秦越两位公子,是故在浔阳多留了几日。”
“梅宗主其实是去浔阳问药的吧。”
“为查事、为问药,也为交友。”陈坤拱手回道。
夏秋在陈坤脸上没看到任何异样,便不再开口。两刻后,顾青取来卷宗,他捏着卷宗不屑地问:“不是说天机堂管事吗?怎么卷宗由天律堂管着了?”
“没错啊。这册卷宗记载的是人而非事啊。”顾青怔怔地道。
夏秋哑言,瞅着卷宗上字迹为旧迹,遂打开卷宗,迅速扫了眼:“这些人的近况,你们悉数掌握?”
“与熊霸天兄弟一起祸害过百姓的,害人性命者杀,伤及无辜者视情况予以处罚,无过无错仅为飞虎帮杂役、仆妇、婢子者,三年内如实汇报行踪。”陈坤拱手道。
“梅宗主仍在浔阳?”夏秋把卷宗还给顾青,随口问。
“是!”
“我需要彻查在江左境内的赝品案件,你们能否做主?”
“悬镜司办案,我等全力协助。”陈坤和顾青齐声道。
夏秋颔首:“去,把你们查到可疑人物及案发经过的卷宗拿来我看。”
“是!”
浔阳
等,是让人很不舒服的一件事情。
但除了等,梅长苏不知道还能做什么。
晏大夫来了浔阳,除去照料他的身板外,还去云家讨教医术。
没人再给阿虎剃毛,阿虎的毛色不再油亮。
或是到了发情期,乖乖变得暴躁,整夜整夜地嘶吼,他只得带着阿虎和乖乖“躲进”浔阳远郊的深山。
云家采药时的落脚处成了他的居所,晏大夫每隔一日过来问诊,黎纲则在晏大夫来的那日回堂口取信。
宛如回到了琅琊山的竹屋,他无奈地等待来自各方的消息。
那一日,黎纲带来金陵的飞鸽传书,蔺晨简单的一句,让梅长苏想要揍人。
素蒙已相会。
这算什么话!
倒是卫峥的鸽儿带回的信让梅长苏定了心。
蒙,未有迟疑,应下排榜。
足够了。
能这样已经很好了。
梅长苏正想着,窗外传入一阵竹箭破空而出的声音,身旁的阿虎猛然跳下弓起身,院中的乖乖发出仰天一声嘶吼。
茅屋四周他布了简单机关,硬闯极易受伤。
“谁!”梅长苏厉声问。
“少帅,是我!”
熟悉的声音让梅长苏心头一松,却笑不出来,弯腰抱起阿虎,走出茅屋,“知道我设了机关,怎么还硬闯呢?”
“我……”
“先往后退,向西走六步绕过石墩子,再往南走绕过那片灌木丛折一根树枝,接着……”
在梅长苏的徐徐指导下,聂铎半刻后终于踏进黎纲临时修起的院落。
“啊!少帅……您,您干嘛打我!”没等聂铎缓过神,梅长苏已抽走了他手上的树枝、朝着他肩头打去。
“要是我设的是□□,乖乖不是豢养驯化的,你现在还有命吗?”明知自己是借题发挥,但梅长苏还是忍不住挥着枝条在聂铎肩头抽了数鞭。
聂铎不敢反抗,任由梅长苏劈头盖脸地打了一顿,待梅长苏收了手,才低声道:“少帅,是我思虑不周,您别气了。”
“……”梅长苏望着熟悉的脸,隐隐的痛掠过心头。他弃了手中的树枝,别过头去,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流下。
“少帅,少帅您怎么了?”上一次见到梅长苏流泪还是陆子辉殉难时,“没事的,我在呢,卫峥也很好……”
“卫峥给我带来信儿,说是冬姐在金陵的远郊为聂大哥修了坟……尸首是谢玉从赤焰叛军中抢回的。”
“……”听闻兄长的消息,聂铎也是一呆,一时间也不知该怎么回答了。
“卫峥偷偷去看过,怕人引起怀疑,没有焚香,没有敬酒……”梅长苏喃喃地道,“青山孤坟好不凄凉。可是更多的人连坟头都没有,连坟头都没有啊。”
“不,不对!”聂铎在听完梅长苏的话后,难得的冷静。他低头沉思了半刻,问:“赤焰既已被灭,怎么可能只抢回半具尸首?难不成还有半具会跑?”
“……”梅长苏一呆,没想到聂铎会说出这句话。
“而且,要有多大的力气才能将人砍成两半?赤焰军中有几个人有这样的武艺?平时还好,对战的情况下,就算有这份力气,把人砍完,刀也废了,还怎么接着打?”
“对,已成尸首,为什么……”梅长苏皱起眉头,“谢玉没找着聂大哥的尸首,或者尸首已经残缺……蒙大哥告诉卫峥,冬姐是凭借聂大哥右肩上的旧伤……”
“您忘了吗?大哥肩头的伤是为救谢玉而……”
“谢玉,他……他这么做,是为了什么?”梅长苏愤怒地低吼。
“嫂子……唯有给她最惨烈的一击才会死心吧。不然以她的性格,会像靖王妃一样,北上梅岭,看个清楚,查个明白,她会很执着地去寻大哥的尸首或大哥的赤焰手环。在朝堂那头,大哥是为朝廷报信惨遭毒手,嫂子想去北境理由适当,饶是夏江也没办法制止吧。可那时赤焰案发不久,以嫂子洞悉事物的敏锐,在北谷、在其他什么地方发现端倪……夏江和谢玉不就……”
“哈哈。”梅长苏缄默许久,才失口笑道,“你说的对,嫂嫂能为景琰北上梅岭寻我,只为一个是死是活的答案。冬姐,冬姐若没见到聂锋大哥的尸首,怎么会安心,如何安心……当然是想着法子去北境、去梅岭……可冬姐是谁?由夏江一手带大的徒儿,悬镜司最优秀的悬镜使之一,怎么能让她去梅岭,万一被她寻到踪迹或者发现什么端倪,岂不横生事端吗?”
“少帅……外面风大,我们进去吧。”
“好……”待他重返金陵,先要想办法让冬姐站在他这一边,对,用谢玉的口,告诉冬姐当年的惨烈。
夏江怕毁了他在冬姐心中的形象,好,夏江担心什么,我就做什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