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道,“我过半个时辰再来。”
“呦,呦,大人……您这是干什么,悬镜使在我店铺门口,我还怎么做生意?”
“大人,大人!唉,晦气!”白青石骂了一句,瞪了眼守在门前的悬镜使,眉头一皱,计上心来,遂,他张口朝街面喊道,“你站好了啊,别让不相关的人闯进来,我这可是为悬镜司做活。”
语毕,他哼着歌回了店铺,随后关上了商铺的大门。
生火,拉风箱,准备工具,在火炉旁忙了小一阵后,白青石又一次查看了四周,确定四下无人,他用铁锤在火炉的铜壁上轻轻敲了几下。
少时,火炉左侧的柜子缓缓移开。白青石停下了手,拿着断成两截的发簪走了进去。
“爷,有货来了。”白青石行下一礼,屈膝将簪子呈上,“您看……”
一袭青衣白发的男子接过了发簪,抚着发簪上的花纹若有所思。
“她还是没死心啊。”男子轻叹一声,从身旁的木柜中拿下一只木盒递到白青石手上,“石头,你认认吧!”
白青石打开盒子,盒内一字排开三支发簪,其中一枚亦是断簪,剩下的两枚,其中一枚竟与白青石拿进来的发簪一模一样。
“这是……”知道发簪来历的白青石欲言又止。
“第二根了!”谦叔从盒中拿出一枚发簪交给白青石,同时取过白青石手中断成两截的发簪,从容地问,“纸笺呢?”
“在这里!”白青石从怀中摸出一物恭敬地呈上。
竟是方锦瑟适才放在柜台上的荷包。
“在揣测人心这一方面,璇玑当属天下无双了。”谦叔淡淡地道,“诸国主君、朝堂官员、身边的徒儿,她几乎把每个人的心思都摸透了。”
“爷,她几次拉拢江湖人物都没成功。”白青石不屑地道。
“所以我才说几乎!”谦叔笑着从荷包内取出了方锦瑟记录采办物品的纸笺,轻轻触碰放在案桌上的木盒,只听“咔哒”一声,木盒的一侧弹出一只两指宽、尾指长短的暗格,一只小巧的玉脂瓶躺在盒内。
此刻的白青石早将谦叔给他的发簪收好,又一次查看了暗室外的情况后,他将一块干净的方巾递了上去。谦叔拿着方巾从玉脂瓶中倒了少些液体在方巾一角,随后将微湿的方巾一角轻压到纸笺每一处,待纸笺微湿,少时,原本只有白纸黑字的写着零嘴和杂物的采办纸笺,多了一行不该有的字:
“夏江起疑,送走般弱,滑族交付于她!”
谦叔愣了愣,但很快平静下来,凭空出现的字亦消失不见。
白青石见状,小声地问了一句:“爷,您的意思是……”
“我非滑族皇室宗亲,但也为滑族男儿,滑族国破,璇玑关入掖幽庭,三年后她几番周折联络到我,求我助她复国,这谈何容易?但我与她总有一层逃不开的关系,于是我做了三对发簪,将其中三枚混入已被大梁收入国库的滑族皇室物品中,并让人传信于她,只要她能找到这三枚发簪,我就帮她做三件事……他日,她要我行事时就把发簪弄断送到我手上……”谦叔的记忆似乎回到很远,“你跟我也不少日子了,应该知道她第一件要我做的是什么事情?”
“知道!”白青石低声道。
“一个秀才,本是乡野间的谈资,不知怎地传到了她的耳里,嘿嘿,所以我说她很懂得人心。”谦叔淡淡道,“赤焰,可惜了。”
“爷……”消息传来,金陵血流成河,爷一夜白发。
“成王败寇,谁也怨不了谁!”谦叔摇着头道,“只是我没想到,第二件要我办的事情竟然是送走般弱,并将滑族交与秦般弱!”
“爷,璇玑公主最得意的徒弟不是墨莲吗?怎么……”白青石欲言又止,“难道……”
“不,当璇玑将墨莲从墨竹手上买下时,墨莲的结局就已经注定了。”谦叔轻轻一叹,面无表情地道,“眼下送走秦般弱,是为了多年后的谋算吧,墨莲是必须牺牲的人……”
“多年后?爷,您说什么?璇玑公主在谋划多年后的事情?这,这……”
墨竹现身金陵、带走十几个滑族女子,同一时间,墨莲在江湖被悬镜使盯上,夏江会做出什么判断?
如果够聪明,两条线都会掐死,但墨竹岂是夏江能拿捏的?
多年后,萧选驾崩,太子上位,誉王必反,届时利用那些女子煽动诸国燃起战火……
梁国亦该消亡了。
璇玑这就是你要的吗?
这就是你要的结果吗?
“爷,爷……您没事吧。”候在一旁的白青石等了很久,也没得到谦叔的回答。眼见柜上的燃香差不多到了尽头,他小声地催促道,“我要怎么做?”
“这件事我会想办法,你先去忙吧。”谦叔挥了挥手,轻声道。
“是!”白青石应了一声,拿着发簪和荷包走出暗室,暗室内的谦叔合上了眼,“还有一枚!”
望着手中空无一物的长匣,璇玑叹了一声,谦叔给的三枚发簪皆有了去处,而她亦时日不多了吧。
“遥映人间冰雪样,暗香幽浮曲临江,遍识天下英雄路,俯首江左有梅郎!梅长苏?若我滑族能得你这样的男儿,何愁不能复国!不,若我皇室中有你这样人,又怎么会灭国?”璇玑靠在床头,如今的她没了往昔的绝色容颜,没了趾高气扬的心,不变的只是心中遥远的梦。
梅长苏是谁?
墨莲给她带来了答案,梅长苏的出生、梅长苏的师承、梅长苏的上一任江左盟宗主的死因……
梅长苏,以你的能力,已经查出杀害你父母的凶手了吧?璇玑无奈地苦笑,这些天她总在想,如果她早一步替梅长苏找到了凶手,那么梅长苏会不会……
璇玑痴痴地笑了,她自认智冠天下,可又怎么样?最后下达圣意的仍是皇兄。软弱无能的皇兄站不稳立场,时而依附大梁,时而依附北燕,结果呢,被萧选寻到了借口,赤焰军以一日破城、三日破国的速度灭了滑族……
可恨……
那个时候,她已经有了对付赤焰军的办法,只是尚缺时间。要是多一点的时间,那么……
两行清泪从脸颊处流下。
为什么总差一步?
墨莲,师父帮不了你了,你们能走多远就走多远吧……
是……
“不可能,是我想多了!梅是姓,怎么可能和梅岭扯上关系!那种情况,他不可能活着!”将心中反复念叨的名字与梅长苏连在一起后,璇玑猛然间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一个少年将军,一个江左盟宗主,除去年岁,他们……
璇玑用力晃了晃脑袋:不可能的,墨莲已经查清楚了,梅长苏的父亲、母亲、族亲、师承都没问题,都是可查的,都是能被相互证实的。可是,可是,还有什么地方不对劲,是什么地方呢?一阵黑暗向璇玑袭来,她试着挺过去,想把事情理清,却终究抵不过黑暗,沉沉地昏睡过去了。
“师父,我回来了。”亦在此刻,外出的方锦瑟回到了厢房,刚好瞧见璇玑歪歪地瘫软在地上,她连忙上前将璇玑扶住,“师父,您怎么又下床来了。”
“我没事,事情办妥了?”璇玑在浑浑噩噩中醒来,抬眸瞧见方锦瑟发髻上一枚银簪后心头一松。
“办妥了,修复如新,只是工钱要得比较高。我没带足银子,问红姨要了些,才算把事情办妥了。”
“你呀!”璇玑在方锦瑟额前弹了下,“让你多带点银两,总是不听,这回吃亏了吧。”
“师父,徒儿知道了。”方锦瑟低下头去,警惕地张望下四周,道,“师父,红姨也被人盯上了,我让一个孩子去叫的门,在胭脂铺与她碰头,并将口信传达给她。”
“嗯,红姨那里有什么消息吗?”璇玑揉着头,问。
“红姨说墨莲从廊州府衙逃出来了,但去向不明。”
“好。”前往江左廊州的是夏春还是夏秋?墨莲,他们是故意放你走的,你要小心,再小心。
“师父,您看,这是您的发簪。”按时回府却没见到夏首尊,她亦只能先回师父这边。
“手艺真是不错。”璇玑接过发簪感慨地道,“瑟儿,这枚发簪漂亮吗?”
“漂亮啊。”
“与你头上的发簪相比呢?”
“师父。”方锦瑟屈膝行了个礼,抿嘴道,“徒儿头上的发簪是今日去首饰铺的时候买下的,只是一枚普通的簪子。”
“我知道。”璇玑强打起精神,慈爱地看向方锦瑟,“我如你这般大的时候也是极爱打扮的。来,过来。”
“师父……”方锦瑟有些不解,但还是走向璇玑。璇玑取下方锦瑟发髻上的银簪,将自己手中的发簪插入方锦瑟的发髻。
“师父?”
“这枚发簪是师父留给你的,咳咳。”璇玑挤出笑:无论夏江之前怎么看方锦瑟,从今日起他对方锦瑟的话亦是将信将疑了吧。
“给我的?”方锦瑟对着铜镜照了照,欣喜地道,“师父,您为什么要把发簪给我啊?”
“我会为身边的每个徒儿准备一份嫁妆。”璇玑怜爱地看向方锦瑟,“放心,师父会为你找个好人家。”
“好人家?师父,您要把我许给谁?”方锦瑟顿生警觉。
“李大人家的小儿子,李士祺?”
“李士祺?师父,他,他是个傻子啊,二十多岁的人了,爹娘都不会叫。”
“正因为如此,你嫁过去后,无论你做什么他都管不了你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