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人物。若论单打独斗,或输或赢均凭借各自本领,但若要相互配合,怎么做?
如果对方挟持宗主为人质,他们该怎么做?
“不能硬来!”甄平思忖片刻后道,“张达是在印证了蔺公子家药童留下的暗记后推定宗主在怡人画舫上的。我们……!”
说着,甄平一手指向张达所画的舱位平面图道:“据张达所述,这间房他没进去,且在其门前的地上有些许红印。”
“我先遣个熟悉水性的暗卫去怡人画舫查看!”甄平顿了顿道,“待他传回信息,我们再确定下一步行动,或者宗主能给我们法儿!”
入暮前离开……
杨佑默念多次,终在红日彻底坠入汾江前做了决定。
“任永!”杨佑稳步上前,笑着拍了拍任永的肩头道,“兄弟们都辛苦了,去厨房搬几坛酒来犒劳下他们吧!”
“啊?”任永微怔,疑惑地道,“三大家,这,可行吗?”
“这两日大家都辛苦了,这就由我先守着,你到后半夜再来替我便是。”杨佑沉稳地道,“梅长苏在我们手上,不用怕!”
任永听罢高兴地道,“谢过三当家,我先招呼兄弟们喝酒去了,后半夜再来替您。”
语毕,任用便扬声招呼起画舫上的其他人。
两刻钟后,怡人画舫上亮了灯,行酒令、猜酒令之声跟着此起彼伏。
“来喝!”
“好酒!”
“哈哈哈,你输了,快喝!”
……
杨佑扭头看了一眼围坐在画舫甲板上的“兄弟”,暗自摇头,随即又是暗笑:兄弟们,就此别过了!
不做停留也未有回眸,杨佑旋身至画舫的另一侧,借着暮色换上劲装,又看了眼刚亮起灯的船舱后悄声滑入水中。
饶是他动作已极为轻巧,但入水时带起的轻微水声还是落入了蔺晨的耳朵里。
剪去爆开的灯花,放下铜剪踱步到窗前,凝视昏暗的江面,蔺晨若有所思。
半晌后,他轻叹一声,自江面收回了视线,支起窗格,回到床榻旁,把身子微倾,轻声唤道:“长苏,长苏!”
一声,两声,唤至第三声,梅长苏霍然睁开了眸子。
“别急!”蔺晨做了噤声的手势后扶起梅长苏,“江面船只似有动静,要不要去看看?”
梅长苏点了点头,起身披了件衣,跟在蔺晨身后走到窗前。不同于蔺晨关注于船只的动向,梅长苏立刻从移动的点点红光中寻到了他想要的答案。
“蔺公子用不着等到子夜了。”梅长苏搓着手指道,“他们能在金双缺席的情况下做到这步实属不易,算得上是将功补过了。”
“……!”蔺晨却在此时拧起了眉,拉着梅长苏的手急退数步后,冷眸瞪向窗格。
“怎么了?”梅长苏疑惑地看向蔺晨。
“有人!”心知潜上船的很有可能是梅长苏的人,但蔺晨还是抽出了缠在腰间的软剑,将梅长苏护在身后。
“可能是暗卫……”梅长苏扯着蔺晨的衣袖低声道,“我来,没有我的笛声他们是不会贸然现身的。”
摸出玉笛,神色微凝,滞了半晌后,梅长苏才持着玉笛轻轻叩了两下桌面,顿了顿,又敲了三下。
这虽为和暗卫约定好的见面时的暗号,却并非笛声,来人能明了吗?梅长苏心里亦是没底。
“咚!”一人从半开启着的窗格跃入,带着一身水,见到梅长苏后当即拜倒:“见过宗主!”
“形势如何?”梅长苏略微松了口气,负手而立,语气不怒而威。
“并未骚扰到鄞州百姓,亦无消息外露!”来者不是别人正是曾被梅长苏派去寻找蔺晨的戈盛,只听他沉声道:“宗主放心,当下局面均在江左盟掌控之下。”
梅长苏点头,又问:“飞虎帮怎么样了?”
“甄舵主已派人将飞虎帮所在的飞虎苑围住。由盟下的兄弟于院内看守,院外则由南宫堂主与高堂主调派的恒昌武馆和安平镖行的江湖朋友守着。”戈盛答道。
“……!”梅长苏揉着手指,神色凝重:就围了个飞虎苑?甄平怎么说也是赤焰将士,怎么会就围了飞虎苑?
梅长苏心中泛起几丝疑惑,嘴上却道:“画舫上主事者杨佑需留活口!”
“是!”戈盛抱拳回道。
“你们……!”梅长苏顿了下,又揉起了手指,带着不解道,“我并未听到门外有什么声响也并未察觉有人巡守,你或可趁着夜幕先去查看下情况!”
戈盛闻言,当下回道:“宗主,属下上船之前已绕着画舫游了一圈。据属下所见,他们……在船头喝酒,八人中有七人已是大醉。”
“……!”梅长苏愕然,脱口而出道,“什么?”
“属下不敢妄言,然事实确实如此,可需属下再入船舱查探?”戈盛问道。
“不用了!”一直没出声的蔺晨突然冷言插口道:“在你上船前,连我和长苏在内画舫上共十二人。”
“……!”耳朵可真好使!梅长苏嘀咕一句,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其音量刚好能让一旁的蔺晨听到。
“嘻嘻!”蔺晨咧嘴笑道,“长苏,下回夸我要大点声!”
“好,耳朵长长的兔公子!”梅长苏轻哼道。
“什么耳朵长长的兔公子,是耳朵好使的蔺公子!”蔺晨不满地叫道,“没良心的梅宗主。”
“那,耳朵好使的蔺公子倒是说说另外两个人在什么地方?”梅长苏冷不丁地问道。
“前舱,是画舫的舵手!”蔺晨没好气地道,“你以为所有的船都会自己动吗?”
梅长苏被蔺晨堵得哑口无言,却也因相互的调侃而驱散了一日来的阴霾,再次看向戈盛,黑沉的脸色已缓和了不少:“甄平他们是在另一艘画舫上吗?”
“是的!甄舵主就在离怡人画舫最近的画舫上。”
“好,告诉甄平,派十二个熟悉水性的人先摸上怡人画舫,船头、船尾各两人,左右船腹各三人,剩下的两人……听我暗令。待所有人员就位后,让他用两条画舫一左一右逼停怡人画舫……画舫前后需有人持弓箭于小舟上守着,外围……由渔船拉着渔网给我围着。”
“是!”
“行动时间……!”
“子夜前会有暴雨!”蔺晨再次插口,漠然地看向戈盛,“甄平如果借用了渔船,老渔民该和他说过大致的时间。”
“是!”戈盛当下回道,“老渔民说,约莫在亥时五刻前后将有暴雨。”
“现在是戌时三刻!戌时五刻前登船,亥时一刻须将该事解决。亥时二刻所有船只返回码头!”梅长苏没做过多思量就道,“告诉甄平,此为令!”
“是!”
随后戈盛便一跃而出,落水时仅有水花溅起的轻微声响。这让梅长苏一笑,继而转向蔺晨,问道:“蔺晨,你是怎么知道今夜子时前会下雨的?这招我求了聂真叔叔很久他都不曾告诉我,一直推说要过几年,我……”
脱口而出的名字,让梅长苏说了半句就哽住了,聂真叔叔的本领,他只学了皮毛,皮毛罢了。
“嘻嘻!”蔺晨诡异地一笑,“如果我说路走多了就会知道,你信不信啊!”
“滚!”梅长苏没好气地道。
蔺晨笑了笑,道:“暴雨总是伴着暴风的。江面上风向骤变就很容易起暴雨!这点,你该知道!”
“嗯,可观察云飘移的速度或者江面波浪的变化来推测天气的变化。但在江面上,风向本来就很难把握,而此刻你也看不到浮云飘移的速度,你怎么会……?”
“这个嘛,我教你一个简单实用的法儿!”蔺晨神秘地笑道。
说罢蔺晨便把右手食指放嘴里含了下后,将手指伸出窗格,道:“食指最为敏感,沾了水之后,碰到风的一面就会更凉,这样就能知道风是哪一边吹来的了。”
“咦……!”梅长苏的心思被沾了水的手指可测风向之事给吸引住了,完全没发现蔺晨眸中的戏谑。
“真的!”依样画葫芦的梅长苏惊道,“这么简单!那为啥聂真叔叔不肯告诉我!”
“大概是觉得以你的身份,把手指伸进嘴里很不雅吧!”蔺晨掩面窃笑道。
“你……!”梅长苏这才回过神。
“我?我现在是江湖郎中!”蔺晨得意地笑道。
“嗯,江湖郎中!”梅长苏轻哼,了然地道,“江湖郎中果然了得,长苏领教了。”
“江湖郎中,想给梅宗主行针。梅宗主可愿一试?”蔺晨拱手道。
“哼!”
“好啦,别气。我只是知道山人的一些识别风向的土办法罢了。”蔺晨摸出针包轻声道,“至于为啥知道会有暴雨,是从你的气色上推断出的。”
“我?”梅长苏疑惑道,“我怎么了?”
“你瞒得过别人瞒不过我。额头冷汗,呼吸浅短,是骨痛和胸闷的表现,而这恰为天气骤变的前兆。”
“可你刚才明明能让我用茶水代替的!”梅长苏念叨了一句,却配合地关上窗回到了床榻上,“真搞不懂你,明明玲珑剔透为啥却总是装出不正经的模样。”
“因为麻烦啊!嘿嘿!”拨弄好银针,蔺晨又把火盆搬至床榻旁,“长苏,你要想想,如果我一本正经,我们还能面对面地坐着吗?”
“……!”梅长苏暗想了下,顿时驱散了让蔺晨变正经点的念头,那样的蔺晨,他无法想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