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下山后移步江左盟在贺岭的堂口。”丢了两块煤饼到茶炉,梅长苏笑着将由小玖叼来的竹篮从溪边岩石上拿了下来。
不大的竹篮内放有数节碧青的竹节以及一块风干的腊肉和两个白馍。
一见巾帕上放有食物,束中天顿觉腹中怒火直窜心头。换做平时他肯定早就拉开了架式,但微存的理智将这个念想压了回去。
倒不是他脾性好,而是他想看看梅长苏到底耍什么手段。
“束帮主,喝口清酒润润喉吧!”梅长苏递过一节竹筒道,“空腹喝酒伤身,来,再吃个白馍!”束中天不动声色地看着梅长苏翻着竹筒,接过了竹筒和白馍一言不发。
“我今日就不陪束帮主饮酒了!”说着取出一个空竹筒,就地舀了一罐溪水,轻泯一口后,放在了手边。
“没听说过一早就喝酒的。”束中天见梅长苏将切成薄片的腊肉塞进了一个个竹筒,冷笑道,“这酒很特别吗?”
“米酒而已,哪有什么特别之处。”梅长苏塞完腊肉又将洗净的山菇塞进了竹筒,“不过是江左一带农家田头劳作时用于解乏的家常酒。束帮主不妨尝尝,比起猴儿酒这米酒可是另一番滋味。”
“梅宗主,有话不妨直说!”束中天眉头一拧,暗自冷笑一声后,道。
“梅某想和束帮主聊聊天下帮派!”
“天下帮派?”不是公孙族?
“梅某上任江左宗主不过一年,但束帮主却已经做了十多年的峭龙帮帮主。有很多江湖上的事情还望束帮主能为梅某指点一二。”
“指点一二?”束中天轻笑一声,语气冷然道,“这个问题梅宗主应该奉上银两去琅琊阁问。”
“这个……束帮主不觉得琅琊阁是个坑人的地儿吗?”梅长苏低声笑了笑,用铁夹从炭火中扒出一只竹筒,并放在身边的溪水里泡了泡,又用巾帕擦干后递给了束中天道。
“怎么听梅宗主的口气,似对琅琊阁有些怨怼?”接过竹筒后的束中天拉开竹筒上塞着的木塞,仰头灌了一口米酒道。
“束帮主不知道吗?今年年初,沈铎铖抬着银票去琅琊阁问了云姑娘芳心何许,半日后他空着手铁青着脸下了山。”梅长苏吃吃地笑道,“虽不知琅琊阁给了沈铎铖什么答案,但这个答案肯定不是沈铎铖想要的,可他又挑不出琅琊阁的错,只能空着手铁青着脸下了山。想想沈铎铖也是老江湖了,以他的能耐都找不出琅琊阁的茬,梅某找上琅琊阁寻求答案,不是自讨没趣吗。 ”
“……”被梅长苏抑扬顿挫的语气所吸引的束中天情不自禁地附和点头道:“听梅宗主这么说,琅琊阁还真是忽悠人的地方!”
“束帮主,这事儿您听过就算,可千万别往外说。梅某可不想得罪江湖上的各路人马。”梅长苏带着几分浅笑,浅浅施礼道,“您大人有大量不会把梅某说的话放在心上,但江湖上其他人……!”
“江湖上其他人怎么了?”束中天不解地问道,“梅宗主,你说话怎么总喜欢说一半藏一半呢?你我既为江湖人,何必绕弯子。”
“梅某怕惹麻烦……!”梅长苏用铁夹又夹出一只竹筒,尴尬地笑道。
“……梅宗主,我可闻到肉香了,你塞进竹筒的肉干可以吃了吗?呃?梅宗主你说什么?怕麻烦?这话怎么说?不过就说琅琊阁是个坑人的地儿,怎么可能得罪江湖上的各路人马呢?”束中天皱眉,不解地问道。
“怎么不可能?而且还是一大票呢!”梅长苏苦笑着摇头道,“琅琊阁排的琅琊榜可是天下公认的榜单,说琅琊阁坑人,不是间接把琅琊榜单都否定了吗?届时不用琅琊阁阁主来找梅某算账,其他各路英雄豪杰就会找上江左向梅某讨要说法了!”
“哈哈哈!说得也是!又不是每个人都有我这么好的脾性,听过就算!”束中天一听,继而哈哈大笑,指着被梅长苏放到面前的竹筒道,“这……塞了肉的?”
“山菇、肉干还有江南的珍珠米,梅某手腕无力,劳烦束帮主动手劈了吧。”梅长苏好脾性地道。
“行!”束中天唰地一下从长靴中抽出一把寒光四射的匕首,对准竹筒劈了下去……
一根劈完,梅长苏又将另一管竹筒放在了束中天面前,赔笑地看向束中天。
束中天想也不想地持着匕首挥手又是一刀,两刀劈完,束中天却是心头一紧:梅长苏是怎么知道自己随身携带匕首的?
“束帮主,怎么了?”梅长苏装作没察觉束中天的愕然,淡淡地道,“说实话,琅琊阁也是有些门道的,不然江湖各路人马又岂会追捧它出的榜单。”
“这点梅宗主说到点子上了!”该是多心了,虽说梅长苏是个不会武的书生,但他身为江左宗主,身边不缺江湖人士,肯定见过几个在靴子中放有匕首或短刀的人。
束中天随手拿起半片竹筒,用梅长苏递过的竹筷扒了两口后,道,“排在峭龙帮之上的几个江湖门派,束某逐一拜访过,帮众人数、帮派势力等诸多方面确实在峭龙帮之上。只是不知道为何本该在正月十五出的榜单,今年突然推迟到八月十五了。”
“这事……梅某大胆揣测一番!”梅长苏轻吹着竹筒内散着香味和热气的竹筒饭,浅尝一口道:“历来琅琊榜有过几次推迟,其原因均为天下富豪榜和天下帮派榜有所变化,且这变化不是位置的改变,而是上榜和下榜的巨变!”
束中天轻哼一声,朗声道:“琅琊阁出的公子榜和美人榜,每年都会因公子、美人的婚嫁而有上榜、下榜的变化。但琅琊阁所出的天下帮派榜单和天下富豪榜单,却因根基颇深而很少发生变动。梅宗主认为是天下帮派榜单有了变动,还是富豪榜上的沈铎铖抬着五千万的银票上了琅琊阁而被迫从琅琊富豪榜上下了榜?”
“……五千万两,对梅某来说是巨款,但对沈铎铖来说虽不是小数,却不至于让他下了富豪榜。如果梅某推测不错,下榜的应该是原富豪榜排名第三的花家!”梅长苏从茶炉中又夹出了数根竹筒丢到了束中天面前,理所当然地把手插回拢袖旁观着束中天逐一劈开竹筒。
“下榜的是花家?花家怎么了?我还打算解决掉公孙一族后,去找他们算账呢!哪个家伙把我要干的事给干掉了?”
……你为什么不先去找花家!
“束帮主找上花家是不是因为花家拖欠峭龙帮货款,所以才……!”梅长苏故作试探地问道。
“没错!”束中天提高了音调,愤然道,“他欺旁人,束某管不着,他欺到峭龙帮,就绝对不行!哪有取了货不给钱的和收了钱不给货的!”
也亏得你有勇无谋,不然夏江岂会放过峭龙帮和你?
秉着梁帝多疑的性子,定是下过密旨让夏江出动悬镜使把峭龙帮和你都细细查访一番。
不管去查的是冬姐还是夏春、夏秋。他们只要查过你和峭龙帮就会知道,当年你出手援助赤焰军只是凭借侠肝义胆。
这就够了。
够让你和赤焰撇清关系,够让你和林殊毫无瓜葛。
幸哉!
“梅宗主,你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是……是身体不适吗?你的丹药呢?赶紧吃一粒!”
“不,我……!”
梅长苏脸色略略缓了缓,眉间因紧锁而流露出几分尴尬和犹豫。虽说这表情只是一闪而过,但束中天还是看到了,心直口快地朗声笑了笑后,道:“我知道,花家一定也欠江左盟的钱了,而江左盟却找不到花家的主事者对吧!没事,我去黎南拜会花家的时候,会替梅宗主把公道一并讨回!”
束帮主,你忘记我刚刚说的了吗?
现在的花家犹如惊弓之鸟,恨不得消声灭迹于江湖,你在岭南若能找到他们,我就把蔺晨撇开了,跟你混!
“难不成梅宗主已经派人去过岭南了?”见梅长苏神色越发凝重且欲言又止,束中天皱眉回想起刚才梅长苏所说:如果梅某推测不错,下榜的应该是原富豪榜排名第三的花家!
梅长苏幽幽一叹,看着茶炉内的炭火,惋惜地道,“去年下半年黎南花家遭遇了一次事故,几近灭门,近百年的基业也因这次事故毁于一旦。”
束中天摇头道:“束某追着公孙族一路来到江左,这消息途中听了不止一次两次,可每次束某问起所以然,却无人能告知。梅宗主,这种无稽之谈,贩夫走卒说说也就罢了,可不要放在帮派的台面上说。你想想,不说花家富可敌国,就说他们在各方的权势,怎么可能因为一个事故而惨遭几近灭门的下场?”
蔺晨,这也是你安排的吧?
给了束中天零碎的小道消息,却让他无法查找消息的来源?
“束帮主,花家倒台不是小道消息。黎南花家虽说不在江左境内,但比起峭龙帮到底近了些。江左盟在去年年末时接到多户商家的求助,说是向花家支付了货款却没收到货,更找不到花家的人,或是供了货却收不到钱款。临近年关,这些货和钱款都事关商户能否过一个好年。梅某身为江左宗主,当然要替他们向花家寻个答案!于是,梅某派出盟内弟子去查探了一番!”
“查探结果为何?”束中天追问道。
“……!”梅长苏仰天一叹,道,“一言难尽!”
本章完